然而让楚冠城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正是他自己决定放弃的嫡女，却在他这般危难之时，真的来了。顶着苍白到吓人的脸色，楚楠溪一身单薄，闯入正堂之时，发间衣上随处可见细小雪花，似乎是匆匆赶来的。原来在之前楚冠城来看她时她便已经醒了，也听到他和侍从的谈话，敏感的直觉让她觉得有些不对劲，所以她便让奴婢去看看情况。但想及父亲曾提到的“暗之”二字，她还是有些不放心，便亲自赶来了，看到正堂里的情况，果然如她所料。“哦？”

沧凰没有料到楚楠溪真的在相府，更没有想到她还会来，“还真是慈父孝女呢。”

如若她不知道这两人本性的话恐怕真的会这么以为。可偏偏她知道。“沧凰，放开，放开他。”

楚楠溪重伤未愈，便冒着风月赶来，整个人脆弱至极，战栗的身躯摇摇欲坠，此时再无需她假装什么柔弱模样，任谁见到她这般样子恐怕都会忍不住怜惜。大约是因为一身虚弱，楚楠溪说话不太有以前的自持高傲，但也没见软弱态度，略带命令的语调一如既往地让人不悦。“你的婢女刚刚近来时也说了差不多的话，可结果，楚楠溪你也要试试吗？”

沧凰视线有意所指地看向先前倒地的尸体。楚楠溪未有循着沧凰视线看去，也不用，刚一进入的浓烈血腥味早已告诉她此地发生了何事，“沧凰，你来楚家到底想干什么？”

杀人？显然不是的，要是是为了杀人，她绝对不会这般一直控制着楚冠城，如今这般不急不缓，显然是有其他目的。“当然是为了报仇啊。”

沧凰说话语气随意，可指尖却不经意有了力道，手握的长剑随之被推出，锋利的长剑几经颠转流离，譬如发出的暗器一般，以极快的速度飞向楚楠溪所在的方向。长剑触及楚楠溪的右肩，却未曾停止，剑刃还在不断前行，直至刺入墙壁才停下，而楚楠溪整个人也被钉在了冰冷的墙壁之上。站在原处的沧凰，脸上的笑容更盛了些，翩翩白衣，此时却有了几分恐怖的意味，再加上那张与当年那位名叫暗之璃戈的女子有些相似的脸庞，恍惚间，在楚楠溪眼里，似如曾经被她亲手杀掉的人复活了。大概因为昏迷得太久，楚楠溪的视线有些模糊，刚开始她还能看清站在不远处的人，可随着被长剑拖后，那张脸在她不注意间似乎发生了什么变化。渐渐地，竟然与那个死掉的女人重叠了模样……“璃……璃姨娘？”

不，不可能的，那个人早就死了，楚楠溪极力否认着脑海里的认定，她不是璃戈，璃戈早就已经死了，还是死在她面前，这绝对是她认错了。楚楠溪拼命摇晃着头，企图将刚才那个可怕想法甩出脑海。“嗯？你在说什么？”

因为刚刚楚楠溪说话的声音极小，沧凰一时没有听清，“喂你……”后面的询问未等沧凰说出口，一股猛然的寒意便突然袭来，不过却不是为了攻击沧凰，而是楚楠溪一时失控打出的。锋利的寒冰之凌偏出沧凰好些距离，落到墙面，巨大的力道硬生生在完好的墙壁上砸出一片破碎。而作为始作俑者的楚楠溪虽被长剑控制在原地，却也成了之前，在她失控打出一击，沧凰被吸引走了视线之时，她伸手，拔出了贯穿她右肩的长剑。“不是，你不是她……”依旧喃喃自语的楚楠溪似乎失去了理智，眼眸之中也呈现着空洞，似乎还深陷入什么中无法自拔。……不是她……不是她……这三个字一直回荡在楚楠溪的脑海之中，同时也让她打开记忆深处的大门。为什么要杀了璃戈，为什么恨楚无名，为什么要杀了阿谷，为什么要成为那个宗门的少宗主……等等，关于她的诸多疑问都潜藏在那道门之后。杀了璃戈的人是她，楚楠溪一直便这样认为的，因为是她亲眼看着璃戈喝下了她下了毒的茶水，而她为什么杀了璃戈呢，原因当然是因为她的存在，毁了她曾经拥有的一切！而恨楚无名的理由，说来也可笑，明明是个可有可无废物，却长一张与她娘亲有几分相似的脸，每次看到楚无名都能让她想起，那个女人临死前看她的眼神。极为古怪的眼神，里面有震惊和不可置信，却也有解脱，但独独没有憎恨，甚至脸上还挂着笑容，似乎在宛如胜者的嘲讽。不过是一个妾室而已，有什么资格嘲笑她！所以每每当她看到楚无名之时，她都会想起那时，也忍不住地想将那个人的女儿狠狠猜在脚底。欺凌别人是一件极为上瘾的事，而楚楠溪也深重此毒，只要看到那个人的女儿在她面前跪地求饶她便会得到极大的愉悦，这便是她恨楚无名的原因。同样也是她不容任何人毁了楚无名那张和璃戈极为相似的脸，甚至于当初她离家前往宗门之前，还特意叮嘱了绯琉璃替她注意，可那个废物，不仅一无是处，楚无名的脸毁了不说，人还消失了。“啧，废物！”

因为太沉迷于思绪，一不小心楚楠溪低咒出了声。而闻言的沧凰，自当是以为是在说她，怒火随即被挑起，“看来这楚家的人，还都跟不知火舞是亲戚啊，各各都是不知死活！”

论实力，沧凰早已超越楚楠溪，更何况她现在身受重伤，沧凰实在是想不到她究竟哪儿来的胆量挑衅。可毕竟人要作死，天要下雨，她也拦不住啊，那她便只能一揍解恩仇了。猛烈的暗红之火在悄无声息间突然爆发而出，随即便驱散了正堂里的所有昏暗，一瞬间便变得明亮如昼，沧凰站立在中央的高挑身姿，也被拉出了一道细长影子，随着摇摆的火焰频频晃动，犹如从地狱爬出的恶鬼一般，张牙舞爪地等待着嗜血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