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老想起从前,幽幽地叹了口气。只是他学的是玉石鉴定专业,没有别的谋生手段,便只能替人掌眼,偶尔代购些小物件来维持生计。那些做生意的大老板虽然也认可他的眼光,但多少还是都有些忌讳,怕他的“衰运”影响了他们的财气,因此鲜少有大主顾愿意花钱雇佣他。“若不是先前欠下的债务,我只怕早就跟着妻子和她腹中的孩子一起去了。”
老者本以为自己说了这么多,这小姑娘肯定也会被劝退。毕竟和玉石沾边的多少都会信些运势,那么多经验丰富的人可以选择,没道理非触他这个霉头。但晏寒夕却眯起眼睛笑了:“说了这么多,所以你愿意接受我的雇佣吗?”
啊?孙老微张着嘴,没有反应过来她的意思。她不是已经知道了自己的事吗,怎么还愿意靠近他?她就不怕……晏寒夕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我不信那些乱七八糟的说法,看大家对您如此信任推崇,就知道您的经验和知识都是其他人难以望其项背的,您实在不该妄自菲薄。”
“过去的错误已经造成,既然无法改变,便只能吸取教训,这么多年您无论生活再拮据也一直在坚持偿还当年的债务,我相信你的人品。”
明明是看起来好像还没成年的小姑娘,说出来的话却奇迹般地抚平了孙老心口的痛楚。他愣了片刻,随后眸光闪动着,点了头:“好,我接受。”
——自从离开档口之后,晏寒夕就感觉到了身后远远地缀着一个尾巴。她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并没有告诉秦思翊他们。“我想去一趟卫生间,你们在外面等我一下吧。”
说完,她转身朝着市场最里面的卫生间走去。黑子张了张嘴想要说话,但看到晏寒夕已经走远了,到了嘴边的话便没有再说出来。最近的洗手间就在旁边,为什么还要舍近求远地去最远的那一个呢?晏寒夕转身进了洗手间,并没有看到在她身后,入口处被挂上了“正在维修”的牌子。哗啦啦——清水从水龙头中流下,晏寒夕接了一捧水洗了把手。抬起头,面前的镜子里,出现了一个男人的面孔。她直起了身子:“原来是你。”
比起上次见到时胡子拉碴的阴郁,宋玉川的状态显然已经好转了不少,只是眉宇间却早已没了那份令无数千金着迷的从容贵气。他挑了挑眉,透过镜子和晏寒夕对视:“你早就发现我了?”
“只是猜测而已。”
晏寒夕抽了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干净了手,随后转身对上他的视线。“我想应该也不会有多少人对我这么一个小姑娘如此信任,竟然敢把上亿的身家都压在我身上吧。”
她说着,似笑非笑地打量了宋玉川一番:“这些应该也是整个宋家仅剩的资产了吧。”
宋家好歹也曾是玉石龙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即便资金链断裂,变卖过所有的不动产和存货之后,也比普通人要强上许多。只是有苏家虎视眈眈地盯着打压,他们也未必能坚持得了多久就是了。最了解你的往往是你的敌人。晏寒夕很少在外面显露过自己这方面的能力,思来想去,那中年男人背后的人选逃不出那几个人。果然,让她猜对了。“知道是我还敢支开他们让自己落单,你胆子不小。”
宋玉川目光显得有些复杂。蓦地,晏寒夕笑了:“哦,你以为光凭自己能打得过我?”
少女眉眼弯弯,似乎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笑话,明明是面对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男人,眼中却只有轻描淡写的从容。宋玉川觉得自己仿佛受到了侮辱。这臭丫头,果然还是记忆里那副讨厌的模样!“我这个人不喜欢吃亏,从我手里截胡,你应该做好了付出代价的准备吧?”
晏寒夕说着,伸手将纸团丢了出去,纸团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抛物线,稳稳地落在了垃圾桶中。宋玉川连忙开口道:“等等,刚才的事我可以解释,我是想来和你合作的。”
合作?晏寒夕觉得有点好笑:“靠小手段抢别人的劳动成果,原来你合作的方法就是这样啊?”
先前她想趁机引出中年男人背后的人,便没有下手修理对方,宋玉川莫不是以为她真是那么好糊弄的?“不、不是。”
宋玉川有点慌乱地解释道:“我要是真想和你作对,完全可以在明天公盘上再用这种手段,毕竟那上面的货物可比市场里好多了,我只是想提醒你,苏家不讲武德,哪怕你真的算中了底价,也能被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给换掉。”
晏寒夕看了他一眼,确认他没有说谎。至少,没有完全说谎。“如你所见,宋家败落了,罪魁祸首就是那个所谓的红霞大师,晏明薇那个贱人也是攀上了他才有了今天这副脱胎换骨的模样。”
他说着,隐隐有一股咬牙切齿的意味:“你知道宋家为什么会一夜之间倾覆么,根本不像外界说的那样,是我父亲贪心不足、没有送上说好的报酬的原因,而是他不愿意按照对方的要求,将女儿献给他。”
晏寒夕想了想,问道:“宋凝雪?那人要她做什么?”
她还记得宋家那个嚣张跋扈的大小姐,还曾经把封小星堵在卫生间里欺负过,后来已经被赶出了A市,难不成她还没收敛性子,又把那位红霞大师给得罪了?似乎看出她在想什么,宋玉川咬着牙,有些难以启齿地开口道:“他……他是要凝雪给他当炉鼎。”
另一边,秦思翊和苑子宁正在等着晏寒夕出来。过了一会还没见人,苑子宁有些不放心地开口道:“要不我进去看看吧?”
话刚出口,目光突然看到入口处一个熟悉的身影快步走了过来。不等她说话,秦思翊已经抢先一步抬起胳膊兴奋地挥着手大喊道:“小叔,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