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寒夕也不免默默了良久。都说虎毒不食子,可谁能想到,身为秦家长房嫡子的秦嗣年,竟然会因为所谓的爱情不惜亲手谋害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不知道他这么多年以来看着秦焱痛苦的样子,心中究竟有没有一丝愧疚。秦老爷子闭了闭眼,语气中带着疲惫:“毕竟是你的亲生父亲。”
他老了,也只能做到这样了。想到儿子在书房中歇斯底里的样子,秦老爷子不禁反思:当初自己执意让儿子联姻生下继承人,可这个孩子却并不在父母的爱与期待中降生的,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家族内部的事情告一段落,秦夫人也被解除了禁足。老爷子亲自向她道了歉,让秦夫人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她并不知道丈夫的所作所为,对一切都还是茫然无知的。“月淑,这么多年让你在秦家,是秦家耽误了你,如果你愿意,随时可以和那不孝子离婚,婚嫁各凭自由,我秦家绝无二话。”
秦老爷子给出了态度。但秦夫人却更加惶恐了。这么多年她已经习惯了顶着秦夫人的头衔、受众人羡慕尊重的生活,就算和丈夫常年见不到面,感情不和,可那又怎样,根本不妨碍她出去找小奶狗啊。于是她下意识地拒绝道:“不……爸,我不离婚。”
听到这个答案,老爷子倒也并不意外,他点了点头,道:“我尊重你的意愿,如果什么时候想离开,我一定会给你做主。”
说完,秦老爷子似乎也已经筋疲力尽,转身回了楼上,原本挺拔硬朗的背影,似乎都有些弯了。晏寒夕握住秦焱的手,无声地安慰他。我们无法选择自己的原生家庭,但可以与自己和解。人生苦短,并不只是有亲情而已,何必为了不值得的人和事消耗自己呢?虽然秦焱未必不懂得这个道理,但这个时候,晏寒夕还是想就这么陪着他,默默给他一点力量。秦焱是个不喜欢情感外露的人,他并没有表现出多么的失落和伤感,却不代表他无动于衷。站在原地沉默了良久,他转头看向晏寒夕:“走吧,爷爷也累了,咱们该回家了。”
闻言,晏寒夕连忙重重地点了点头:“嗯,回家!”
——还没走进大门,晏寒夕就注意到了门口福伯悄悄给她使得眼色。她眨了眨眼睛,同样用眼神示意:怎么回事?但片刻之后,她就知道了是什么情况。原本在客厅里等着的晏老爷子、晏时臻和晏清嘉已经站起了身。晏老爷子目光中带着强行压抑的激动和忐忑,开口喊道:“寒夕!”
近乡情怯,明明来之前心里设想过一大段要说的话,可看到小姑娘的这一刻,晏老爷子却词穷了。在人前一向说一不二的老者此时竟有几分手足无措。他不禁想道:既然丫头已经查到了宝珠的身世,不可能不知道她自己就是晏家的血脉,可她为什么却只字不提呢?她是不是……是不是因为之前的事情对他们有怨气?想道之前的一幕幕,晏老爷子心如刀绞。他们到底都做了些什么!晏时臻是最冷静的,可此时眼中也难掩激动。像他这样对自己无比严格自负的人,心中最大的遗憾就是自己的子女达不到心中的期望,却没想到让他无数次欣赏的小姑娘,竟然就是他晏时臻的亲女儿!男人在对待后代上和女人不同,除了因为喜欢他的母亲爱屋及乌之外,更会因为子女本身的优秀程度对他倾注爱意和心血,晏时臻无疑就是后者。这会儿,他怎么看晏寒夕怎么顺眼。见老爷子太激动说不出来话,他率先上前一步,开口道:“寒夕,我们都知道了,这些年委屈你了,月竹受刺激太大晕倒了,你大哥现在正陪着她,等他们缓过来了,我再带他们来看你。”
一句话,说明了晏家对她的重视程度。若不是谢月竹受不了打击晕倒,这会合该是全家一起来看她的。相比于晏家三个男人的激动,晏寒夕的反应却显得过分平静了。她面上看不出与至亲相认的激动,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解释道:“这件事我也是刚知道不久,本来没想着在昨天的场合说,但晏宝珠欺人太甚,险些害了我师父的性命,这口气我是一定要出的。”
话音一落,三个男人都愣住了。这……怎么和他们想象中的不一样?亲人相认,难道不该是抱头痛哭、互诉衷肠的吗?晏老爷子整个人都被巨大的失落和心痛笼罩了,如果之前他没有那么偏帮晏宝珠、明明知道她生性顽劣却仍然因为溺爱心软,是不是现在寒夕丫头就不会对自己这么冷淡了?晏时臻心里也不是滋味,预想中聪明漂亮的女儿热情地扑到他怀里叫父亲的场景并没有出现,明明是自己的女儿,态度却像个陌生人一样。晏清嘉后悔了,想起自己之前说过的那些无脑言论,他恨不得狠狠扇自己几巴掌。他们之前都做了些什么啊!晏时臻率先表态了:“这件事你放心,我立刻去查清楚,如果晏宝珠真的胡作非为,我绝不会再让任何人包庇她。”
晏老爷子失落了一会,没想到就被儿子抢了先,他暗自记下了晏时臻抢话的行为,连忙开口道:“丫头,我是你亲爷爷啊,你放心,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人能让你受委屈了,你想要什么,哪怕想要整个晏氏,爷爷都愿意送给你!”
老爷子到了这个岁数,宠爱小辈的心愈发浓重,再加上之前太亏待了这个孙女儿,现在只想拼命弥补。别看他上嘴唇碰下嘴唇只是一句话的事,可将晏氏送给一个小姑娘,这可是震动全国的大事。然而这样大的诱惑面前,晏寒夕只是微微一笑,反问道:“我要晏氏做什么?”
她已经有秦焱了,秦家富可敌国,从来都不缺钱花。“这……”老爷子被问得哑口无言。爷爷和父亲碰了壁后,晏清嘉也忍不住开口道:“晏寒夕,你、你是我亲妹妹?”
往日桀骜英俊的少年此时眼底布满了血丝,下巴的胡茬甚至都没来得及刮,看上去无比狼狈。可他的眼睛却死死地盯着晏寒夕,像是在问晏寒夕,可更多地却又是在说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