孺子牛取出一大张符纸,横手在纸上一抹,空无一字的纸上泛起一层淡淡光辉,往身前一摆。就像是闻见花蜜的蜜蜂,一个个文字发疯似的涌过去,一碰上符纸,又仿佛遇险的王八缩成团,落在符纸上。一行行鬼文是如何铺满中宫地面,这会也是这么铺满符纸,没一会,符纸上满满的承载了中宫里的所有鬼文。孺子牛这一手把鬼文化为己物,着实惊住三人,特别是和鬼文有过一次不怎么友好经历的张式。孺子牛收好符纸,张式和穿山猪正好把门装上。风雷喷薄而出,孺子牛把手一压,爆发出猛烈攻势的风雷惧伏在地面,又有不服管束之意,光亮更盛,裹挟一起的风雷大肆毁坏着。风散雷消,石面依然光滑,没有丁点碎屑。孺子牛知道石面坚硬,但没了鬼文,石面坚硬程度仍旧非比寻常,这让他非常懊恼,一时也没了主意。“凝魂试试?”
张式说。“凝魂虽然强过阴阳术,可还欠缺精准、锋利,要刻出来的门相似,凭你们的魂现在还做不到,”樱讲。一时,四人都没了办法,陷入沉思。半柱香后,孺子牛默默拿出一张符纸,多次折叠后撕成三十二张小纸条,又按顺序首尾相接。纸条上面写满了字,是孺子牛收为己物的鬼文,刚到手都没捂热就要没了。孺子牛把纸条抛起,连在一起的纸条迅速展开,形成一扇门的模样,跟着掉落地上,刚好围住四人。“要再不行,我也没办法了,”孺子牛剑指一点,纸条烧起。呲呲,呲呲……一直盯着看的穿山猪兴奋道:“可以可以。”
能够看见与燃烧符纸接触的地面,正以极为缓慢极为缓慢的速度塌陷,相信符纸燃尽,这道门就能烧成。成了,石面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烧焦痕迹,门总算是有了。张式、樱、穿山猪在等,孺子牛也在等,三个等人,一个等门,相同的是都没等到。他们三个等孺子牛施术法从这扇门出去,孺子牛等这扇门直接带他们一起出去。穿山猪提醒,“是不是还差点……”孺子牛一声不响。……又失望了。仔细比较两扇门的张式突然问:“门上有个字,这门是不是也要有字啊?”
穿山猪不以为意,“总不能再刻个“中”吧。”
孺子牛一拍脑袋,大声道:“是,是要有字。”
孺子牛还来不及为这个意外发现而庆幸,又有些丧气,鬼文没有了,还怎能刻字啊。看出这点心思的樱说:“既然鬼文可以,你就照着写一张试试。”
孺子牛信心不足道:“但我写的鬼文肯定不如刚才这张。”
穿山猪逮着机会道:“哪这么多废话,府主叫你写就写。”
“不用你催,”说着,孺子牛从一张储存符里取来笔墨纸砚。孺子牛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刚才这张符纸上的鬼文早就一字不漏的牢记心内,只等离开这个鬼地方就默写下来。下笔,他又因过于紧张生怕记混、记错,心中早已不停的念了不下二十遍,然一张符纸连一半都没写到,更别说手心有汗开始溢出。三人本来觉得还有七分希望出去,看到这一幕,悬了。百多字,孺子牛硬是花了十分钟写完,期间张式和穿山猪帮忙研墨、擦汗。写完最后一笔,孺子牛跌坐地上喘口大气,顺手拿起写好的符纸往上吹了口气,字迹干了,立马从头检查。孺子牛连看三遍,确定没有丝毫出错,把符纸交到张式手中,又指向纸上的一个字,“把撕下的符纸照“宫”字摆好,再烧了。”
可不是孺子牛惫懒,从进来中宫忙到现在,他不亚于经历两场生死战,写完符纸更耗费大量精神力,由此心力交瘁,需要好好休息。上面是个“中”,下面个是“宫”,“中”在前,“宫”在后,正好对应中宫,前门进,后门出。张式照他说的办,一个“宫”字在上面这扇门对应的地面模糊出现。可以出去了吗?“快!快灭火!”
孺子牛惊呼中站起。离得近的穿山猪还不知情况,张式已经在快步踩火了。不大的火势在几脚踩踏中熄灭,留下一地没来得及烧完的残符。才有希望的苗头就这么直接没了。是不行,所以试都不试吗?孺子牛讲明,“这么做我们肯定是出不去,这门是用中宫的鬼文建造,如果“宫”也用这么多的鬼文,这门承载不下就会坏了。”
穿山猪反对,“量上一样,可质上不同,“宫”的鬼文是你写的,怎么能跟中宫存在的鬼文相提并论。”
樱已经抢先说出,“他不止是用墨水写鬼文,每一笔每一划还带着他的血,再加上只刻个“宫”字,门只会坏了。”
孺子牛听了有些尴尬,自己虽是好心,却是办了坏事,所以不想提鬼文里加血这事,想不到樱都看在眼里。明白原因,穿山猪也不好再去责怪。张式上前捡来孺子牛还没收回去的笔,蘸上砚台未干的墨,走向没烧完的残符前蹲下,回想符纸上的“宫”,在烧出模糊字迹的上面写出。他就是觉得字可以是写出来的,仅此而已。画龙点睛,点睛即飞;画门添字,添字即成。一阵炫目彩光从地面这扇门里散出,四人先惊再喜,光芒闪过,不见四人身影。地面这扇门随之崩碎,化成鬼文隐藏在中宫地面,“宫”字消失,中宫恢复早先面貌。有一缺月正好在中宫上方,光辉照亮大半个石宫,地面没有一丝阴影,忽然有四道黑影闪现在中宫一角,顿时引起注目。私闯者!又不知从哪几处旮旯里冒出来十几道身影,围聚在那一角。人呢?躲哪去了?“退下。”
得到命令,十几道身影来得快去也急,似乎没有出现过。不过,这个命令似乎不是从这些身影里的哪个鬼怪口中说出。这时,这一角地面有阴影形成,大抵是中宫遮挡住了缺月的光线。四人早已经远离中宫,穿山猪挖的地道特意避开了九宫八门。樱停下脚步,再次确定后说:“有鬼怪来了。”
排头开路的穿山猪停住,他没有感应到任何灵压,除非是利用九宫八门的力量,下意识问:“很棘手?”
樱寻思道:“一个,多半是有求于我们,我们藏起来,张式你先应付。”
“我这有几张符,只要不用灵力,气息能瞒过普通鬼怪,”孺子牛把符纸给出,一人一张。樱三人刚走,张式手中符纸刚用,鬼怪来了,还是位“高人”,就是那种神龙见首不见尾,只闻其声,不见其身。“兄弟,等等。”
一声兄弟,既拉近关系,也是个不小的下马威。站在旁边和你说话,就是不让你知道在哪,要你猜,猜不到,你怕不怕?张式故意不言语,一动不动地站着,等它说下去。它只身前来,就是想看对方值不值它冒这个险,现见对方有恃无恐,反倒自己又畏缩不敢,毕竟如今的地位是好不容易换来,一个不好,下场凄凉。等了半天,张式也没听见声音,但他确定对方没走,樱多数是说对了,这会就等它沉不住气。要么一开始不做,要么就做下去,前路再泥泞坎坷,之后风光越是无限好。思忖片刻,它再开口,已是一番不当臣子的话,“有兴趣和兄弟划分石宫,各掌半座石漠大陆吗?”
语惊四座,又很合理,私闯石宫罪当斩,弑君篡位罪该诛,故与之兄弟,生死兄弟。以身涉险,不要个泼天富贵都对不起自己,位高权重更当如此。“饼是不能再大了,光靠咱两张嘴,吃得下吗?力不从心呐,”张式面上虽喜,又有愁容。在对方眼里何尝不是动心了。“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有何良策?”
“杀龙术足矣。”
张式心道:原来是乱臣贼子,又问:“怎杀?”
“诛心。明日自见分晓,到时还望兄弟相助。”
“怎么助?”
“怎么打算怎么做。”
“好。”
一块令牌凭空落下,张式伸手接住。“挂上令牌,可自由出入石宫,助君一臂之力。”
君,是尊称,更是君王,是在暗指事成之后,可称君作王。这是多少鬼怪梦寐以求,穷极一生又求之不得的地位。划分石宫,掌半座石漠大陆,即使是一半,那也是高高在上,万鬼俯首。好处是有,坏处一点不少。前车可鉴,石漠大陆原五级鬼怪战死,昔日袍泽的四级鬼怪为君王位置,生死相向。军中的袍泽都不顾往日情分,这种半路兄弟会是宁教天下鬼负我,不教我负天下鬼?就怕到时的“吃相”更丑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只怪亲事来的蹊跷仓促,根本不给它安排妥当的机会,难得遇上帮手,当然得珍惜。送出令牌,一表诚意,二助一臂之力。是的,没有三了。它此来目的超额完成。准确说来它就一个目的,把令牌送出。试想,哪个陌生人会蠢到真信它的这番话,许以重利也仅仅是许以。况且,对方还有几个同伴藏着不出来,是人家先没的诚意,那就休教它负天下鬼了。“多谢。”
“祝君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