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跑了,跑得了一时,跑不出城墙门。兽困犹斗,禽困覆车,人困当如何?在张式的提醒下,两人分身结伴同行,去往各个通道,两人本尊则是按月兔说的返回药库。张式和月兔行之许久,未见一只鬼怪,未见一个文字,就知有一个大的足以剿灭二人的埋伏在悄然准备着。药库,两人来到。在药库惨遭明抢后,不说一片狼藉,至少也是十分凌乱,可眼前的药库却又十分整洁。来的还是那间药库,整洁的又像从未被抢夺过。整座城墙可以容纳下大陆所有鬼怪,可不是鬼怪数量少,也不是房间数量多,是每个房间都是仿阴阳师结界,以大术法在墙内通道边角开辟出的独立空间。故每个房间都是根据用途定的大小,像这座药库就是很小的房间,说小也是相对别的房间。药库一进门就是醒目的靠墙百眼橱,存放药材达千数,先前拿药打开的匣柜已经合上,药柜摆放的药瓶、药罐全部收起,不知藏哪儿了。这或许能瞒住张式这个门外汉,却一定瞒不住出身医疗府的月兔,只消一眼就能看穿暗柜所在。看见百眼橱,月兔五步并三步走到近前,鼻子使劲嗅嗅,断定药材还在。贴在匣柜的纸条已经扯下,要找到需要的药材还真得费些时间。于旁人是件难事,但阴阳师未必。“普阅诸天,万象皆空。遍识术!”
当月兔闭上眼又睁开,双眸爆射出金光,百眼橱内的药一览无余,很快便找到自己想要的药材。月兔不急着开匣取药,把目光移向另一匣柜,甘草占据了本是紫草的位置,随即她把手抬起,指尖迸射出电芒,直奔匣柜。匣柜自动出现一道璀璨亮光,阻隔住电芒,可没撑过两秒,手臂大的电芒利落的炸开匣柜,并将匣内的药损毁。不过在匣柜打开的半个呼吸,月兔用遍识术看的清清楚楚,是治烧伤的紫草。又用电芒连炸几个匣柜后,月兔确信百眼橱的药材摆放没有变化,是匣上禁制干扰缘故。看来找到需要的药材对阴阳师也是件难事,但对医者来说不算难。月兔在取烧伤药时已知道这个百眼橱药材是按入药部位排列,分为根、茎、叶、花、果实、种子、动物、矿物等若干类。理清这点,药便好找的多。月兔盯着百眼橱,心里面默默数着,数秒后说:“右数第六列开始到第十二列,所有匣柜全部打开,别损坏当中药材。”
那就是七列,一列二十个匣柜,共计一百四十个,张式在心里计算完,量大了点,关键是费时间啊。张式实在想不通这会拿这么多药做什么,似乎和出城墙没太大关联,不免多问句,“拿药做什么?”
月兔认真道:“炼丹。”
张式无言以对。两人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地破坏各个匣柜的禁制,托药材的福,匣柜出现丁点损坏时阴阳术就及时消失。在打开半数的匣柜,张式为省时间,让月兔先把药材的量准备好。没想到月兔答道:“用不了这么多药材。”
看来月兔不清楚百眼橱的药材摆放,只是记住个大概,张式恍然。月兔也觉得这样下去太耗时间,补上一句,“看这些匣柜哪个顺眼,先开哪个。”
全看运气,如开盲盒。开出想要的,就行。两人开始挑着匣柜破坏禁制。打开一个匣柜就有一种气味飘散,匣中药材本就极多,空气中的气味愈发浓重,有种说不出的诡异。转眼又打开余下一半,张式忍不住问:“还差多少?”
“一味药。”
张式心中一喜,快了快了,运气还不错嘛。几分钟后,月兔喊了声,“找到了。”
顿时,张式收住术法,见月兔已在装药,一个匣柜里的无色透明晶体飞入青石罐中。匣柜瞧着平平无奇,容量出乎意料的大,透明晶体源源不断地装了几十秒也不见完。当然匣柜容量远远比不上这只青石罐,只要月兔愿意,装山也不在话下。也不知是什么药,连匣内的粉末也不放过,统统装进罐里。接下来又装入淡黄色的粉末,味道很像臭鸡蛋,量不多。随后,月兔走到煎药区用来烧火的木炭前,将木炭装进去。眼前一幕叫张式匪夷所思,木炭能炼丹?将木炭当第三种药装够,月兔收回青石罐,“炼丹去。”
话落,月兔走出药库,留下一脸懵逼的张式,望着打开的一百多个匣柜,自嘲一笑。三种药材,炼丹?给鬼吃的吧。想通这点,张式忙跟上,心中愈发好奇前两种又是什么药,没走两步月兔止步药库门口。门外,拳头大的字体浩浩荡荡地悬停在道路上,一百单八字到齐。现在要问一百单八字和门上禁制哪个厉害?只能说都厉害。月兔祭出青石罐,罐一飞出蓦地撑大,轰鸣声中落地成一尊鼎罐。月兔手中捏着符纸,“灼焰覆天,熔浆没地,飞炎坠空,光腾万里。火之烈狱!”
符纸骤然化为一道光消失。炙热的光焰从虚空拍撞鼎罐,贴着鼎罐滑落,一簇簇光焰堆积,出现粘稠的液体围着罐底一圈。热量升腾,烟气缭绕,地面虽未发生实质性变化,但虚空扭曲接近崩塌边缘,青鼎罐身滚烫泛红,此刻便是放进一块顽石,也能煮成碎石颗粒。许多鬼文上前彰显灵力,种种神通层出不穷。一字通体红光笼罩,鼎罐下的火焰若溪流蜿蜒,经空淌进字体里。三字俯冲进火堆,发出一长串滋滋声,伴有大量白气冒出,尔后部分火焰直接冰冻住。五个鬼文仿佛钢铁拼凑成,奋力撞击罐身,铿锵声中飞溅出火星。鼎罐晃动,好像挺着大肚子的酒鬼走路晃晃悠悠,手里仍握着未饮完的酒瓶,非要一醉方休。一根半丈长杵投入鼎罐,如定海神针,鼎罐当场静止,大杵正是变大后的银白杵。另有百字杀二人。蚁多咬死象,象多又死谁?来鬼界这么久,张式见过多位君王,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阴阳师,这回面对一百单八字,怕了。葬魂大陆面对葬魂、绿发老者、桃花精,天塌下来高个子顶,樱安全,就没什么好怕;四季大陆面对银蛛,只有是本尊的樱一己之力扛下所有;草原大陆面对水豚,一路上客客气气,哪还会怕;石漠大陆面对桃花精,花开肩膀,求生的本能是反抗,更多是后怕。这回的怕,不是胆怯,是死不瞑目。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死则死矣,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有了家人的羁绊,张式觉得当下真要死了,就是对家人的不负责任,自己是活成英雄模样,那已过不惑之年的父母呢?“施展火系术法,把鼎罐烧红,兴许能出去,”月兔一身灵力尽释放出,红色光纹在身上隐现,气势节节攀升。听到兴许能出去,张式将信将疑,“你在炼什么丹?”
月兔有意卖个关子,“说出来就不灵了。”
“不说能灵?”
张式仍是想知道,实在不行给点提示,自己好配合啊。“会是个惊喜!”
不肯多透露的月兔迈步前移,身姿轻盈灵动,连过十几个鬼文防守。“碎空!”
“花归花,叶归叶,方寸世界,自带法则。封印!三千世界!”
两个阴阳术一气念成,十数个鬼文直接大卸八块,尔后同个字有的进入水的世界,有的进入土的世界。这些都还其次,一尊鼎罐飞落火的世界,地表火光拱拱腾起,包围住整个罐身,罐中的银白杵已被月兔拿回。大敌当前,和月兔一比,特别是见到她燃烧精血,张式自惭渐愧,术法紧随在后。“王者,稳如山,行如风,攻如火,势如洪!”
一拳打出,拳面喷薄出无穷红光,恐怖的热量瞬间打爆多个鬼文。这边刚打退,那边又围上来。十几个鬼文冲进世界结界,各化灾难制造混乱,别处倒还好,火的世界混乱无比,只因鼎罐在此。裂开的地表持续喷发火焰,鼎罐正卡在一处裂缝,此刻罐口冒出白烟。通红的天幕上划落十几道光芒,异象急变,皑皑霜雪乘着寒风到来,冰雹大如网球,铺天盖地的砸下,一个大字显现虚空,滚滚洪水从字体倾泻,往低处泛滥。火焰幻化出凶狠的猛兽,或阻霜雪,或融冰雹,或截洪水。文字靠近两人骤变,直刺的马槊,劈击的木棍,长叉戳出,铁锏抽打,多达十八件神兵利器。这些件兵器挨上一下,准得没命。不是兵器太锋利,也不是淬了毒,是受伤一下,反应必慢一拍,将有更多兵器打在身上。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在两人应付这些兵器之际,夹在众多鬼文里的箭字冷不丁放出箭矢,角度刁钻至极,且是连射。作为后手的大鹏鸟被张式凝魂来,暗箭伤不得人,飞镖又摆上台面,多以回旋镖为主,两字去纠缠鹏鸟。一柄砍刀被银白杵击回化作文字,摇身一变,数把飞刀呼啸而出,直刺鹏鸟翅膀。迟迟未有动作的鬼文,字体渐拉渐扯,一张大网铺展,趁着这些防不胜防地“暗箭”,一举困住鹏鸟。月兔挺身而出,一记风杀,银白杵连砸多件兵器,张式得空,分身挡住漫天箭矢、飞镖、飞刀,本尊救回鹏鸟。鬼文重新围困,两人一鸟陷入苦战,燃烧精血,倾尽灵力,术法俱出,根本打不开一个缺口,而且世界结界已破,鼎罐倒落通道,似乎还有损坏,这下是真的穷途末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