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到这种地方来，看得眼花缭乱，小眼睛直放光。但是他懂事，知道什么该要什么不该要，那些糖果熟食他都不敢正眼看，只悄悄用小鼻子吸一吸味道，就觉得已经很满足了。爷俩到了文具柜台，小六子隔着玻璃柜朝里面看。“爹爹爹，这个是啥呀！”

他好奇地瞪大眼，盯着柜台里躺着的各种颜色的“小木棍”问。“小弟弟，这个是铅笔，写字儿用的哈。”

柜台里穿着中山装制服的三十多岁的女售货员亲切地答道。“那啥，同志，我给我儿子买笔和本儿，我儿子要去学校念书，你看啥样的好点儿？”

徐老歪憨厚地问，神色里竟然组自觉地带上了得意，语气里的骄傲真是藏也藏不住。售货员惊讶地道：“哎呀您儿子要上学啊！那可难怪要买文具了。我跟你说啊大哥，好笔好本儿写出来的字儿都特别好看。来，看看这个，新到的铅笔，不刮纸。”

她连珠炮似地说着，已经伸手从柜台里拿出两只铅笔来，轻轻放在玻璃柜台上，推到了徐老歪面前。“这个好看！”

小六子眼睛一亮，脚尖踮起来，伸手就把自己看中的那只红皮铅笔抓在了手里，小猴子一样捧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这铅笔乍一看就是一根匀称的木棍，刷了红漆，在一侧上用金漆漆了一行密密麻麻的字符，小六子一个也不认识，就是觉得金灿灿的好看。“您儿子还挺有眼光，这支是长城牌儿的，不断铅，镇上卖得特别好，镇上的孩子上学都爱用这个。”

售货员声音柔柔的：“还有啊，要不要一起配齐了？铅笔盒啊，转笔刀儿啊啥的，咱们这也都有。”

“转笔刀是嘎哈使的？”

徐老歪问。“这铅笔得削，把一头儿削尖喽才能写字儿，转笔刀就是专门用来削铅笔的。”

售货员说着已经把一个铁皮的铅笔盒和一个小小的方块形状的东西取出来给徐老歪看。徐老歪见她熟练地将一只演示用的铅笔插小方块侧面的眼儿里，转几下，那小方块里就刨出好看的木屑来，一圈圈的。再把铅笔拔出来，铅笔尖已经削尖了，露出了崭新的笔尖。“再拿个本子，写字儿用……这些多少钱？”

徐老歪咬咬牙，问道。“铅笔5分，铅笔盒2毛，本儿7分，转笔刀儿贵点儿，要1毛5，一共4毛7分钱。”

售货员拿出算盘来，噼里啪啦就给算起了账。4毛7分钱，也不算便宜了。徐老歪觉得有些肉疼，但是低头看见手里攥着铅笔的小六子的稀罕巴叉的表情，一咬牙就要答应。“铅笔盒太丑啦，我不要，转笔刀也不好看。”

小六子突然一脸嫌弃地说道。徐老歪和售货员都是一愣。“爹，就买一支笔一个本儿就行，我想回家吃饭，我饿了。”

小六子继续说道。他一双葡萄一样的大黑眼珠子仰脸看着徐老歪，平静得像是一个大孩子。徐老歪愣怔半晌，直到小六子不耐烦地扯他裤腿，他才反应过来，一脸歉意地朝着柜台里的售货员说：“哎哎哎，行，那不好意思了哈同志，就给我一支，额，两支铅笔，一个本儿就行了。”

售货员点点头，把铅笔盒和转笔刀收柜台里，又另外拿了一支红色铅笔，和本子一起递给徐老歪：“一共1毛7分钱，三张文具票，谢谢惠顾。”

“六子，还买别的不？”

徐老歪一边从一小沓票据里小心翼翼地抽出三张文具票递给售货员，一边柔声问儿子。“不要。”

小六子坚定地说。拉着小六子的手离开文具柜台的时候，徐老歪问道：“六子，为啥不要那个啥铅笔盒和啥笔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