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嘛，这小子该软时候软，该硬时候也不惯着旁人，这倔脾气我喜欢，不倔不立。”
奎爷说着，还故意把脸朝向了寸头小青年一面。寸头小青年闹了个大红脸。“师父，都怪你，非得让我装恶人！”
小青年鼓起脸，埋怨道。奎爷没搭理他。“第三呢？”
小姑娘着急地问道。“第三，就是这小子杂七杂八地学了不少东西，可是就是没学过正统二人转，却唱的有门有道的，挺有意思。也许，真是一块儿好料子也说不定。”
奎爷说着，吸了一口烟，嘴里吞云吐雾地又说道：“而且，他年纪虽小，倒也有几分稳重，不轻易放弃，也敢于主动抓住机会，也有些胆色。这是成大事者必备的条件。所以，试试也没啥！”
说完，奎爷把烟袋锅儿递给小姑娘，挥挥手道：“走吧，咱们回镇上去，他能不能成，还得试了才知道。”
“他那个嗓子……”小姑娘还在纠结嗓子的事儿。“哼！他要是真被嗓子给困住了，那还唱啥戏？不如回家去种地去得了！”
奎爷哼了一声，迈步走了。小姑娘和寸头小青年对视一眼，赶紧跟上。大礼堂汇演的后半截儿都演了什么，小六子完全没有听进去。一来有奎爷的表演珠玉在前，相比之下，后面的表演不免逊色不少，乡里剧团的演出更是使尽了浑身解数，三俗尽出，粉的黄的全上，试图在观众反应上给自己找回点儿场子，实在是让小六子有些倒胃口。二来他原本没想到今天会有这么大的收获，此刻想来，还觉得像是在做梦一样。那奎爷虽然是个盲人，但是曲艺娴熟的功底，从那段《东北神调》上就可见一斑，绝不是一般人物，能得到一个拜师的机会，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他哪里还能坐得住。看了两个节目后，他干脆起身悄悄又从侧门溜了出去。已经差不多下午两三点了，太阳稍微有些偏西，周围一片寂静，几乎空无一人。身后人声鼎沸一浪高过一浪的大礼堂，显得十分鹤立鸡群。小六子长长吁了一口气，像是吐尽胸中的郁闷，身心都是一松，迈步晃晃悠悠地朝外面走去。他悠哉地直到上了车，才依依不舍地回头看了看，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自己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现在就让自己抓紧时间先去闯吧，以后，自己也弄个剧团，唱绿不唱黄。他暗暗地想。到家的时候，李小娟已经在门口朝着村里的路张望了两三次了，总算看到了小六子。忍不住大老远地就喊：“六子！”
夕阳把小六子的影子打在村里的土路上，拉得老长老长，像是一张泛黄的老照片。小六子迎着李小娟走过去，笑着问道：“咋还在门口等上了，我又不是小孩儿，还能丢啊？”
李小娟用手里的毛巾帮小六子拍了拍屁股上莫须有的尘土，笑着道；“我儿子再大在我眼里也是小孩儿，你自己去那人多的地方，妈咋可能不惦记呢？”
李小娟本来就喜欢小六子这孩子，只是以前碍于身份的关系不好随意表达出来，现在和徐老歪已经结了婚一起过日子，成了一家人，以前压抑着的母爱一股脑地泛滥起来，对小六子的关爱更胜从前。只是她这个人也极有分寸，虽然不算知书达理，但是在十里八乡也是难得一份儿的大气，关爱却不溺爱，而且她很清楚亲妈和后妈的差别，也因此很快就跟小六子像亲生母子一样相处融洽了。就连村里的老人都感慨：这半路汇来的娘儿俩倒比亲生的还亲。娘儿俩热热闹闹地进了屋，李小娟帮儿子脱了外套挂在门上，让小六子赶快进屋去吃饭。徐老歪早就在炕上等着了，见小六子一脸喜气，心里知道儿子这一趟挺有收获，立刻脸上更添了几分喜色，帮小六子布了碗筷，招呼他上炕吃饭。“咋样儿？演得好不？”
徐老歪嘬了一口酒，好奇地问。“儿子，快跟你爹说说吧。我的天，都跟我念叨了一天了，我要早知道你爹这么磨叨，我都不嫁给他。”
李小娟捂着嘴笑着说。给徐老歪整不好意思了都，只能轻咳一声假装瞪了李小娟一眼，又抿了一口酒来掩饰。小六子忍住笑，抿着嘴问：“咋了妈，我爹都念叨啥了？”
李小娟睨了一徐老歪一眼，一边儿给小六子盛饭一边儿笑着道：“他呀，这一天啥也没干，就在咱家跟前儿转悠啊，问了我好几遍，六子咋还不回来啊？也不知道演出咋样儿啊？也不知道有没有唱得好的？也不知道他们省城的戏班子咋个唱法？就这套嗑儿，翻来覆去问了我十几遍了，我耳朵都出茧子了。”
说完，李小娟拿嘴撇徐老歪。小六子哈哈笑着瞅瞅大爹：“爹，你真这么磨叽啊，哈哈哈。”
徐老歪哼了一声儿，红着脸瞪了这娘儿俩一眼，没好气道：“我那不是好奇么？我又没看过省城的戏班子咋唱戏？我这心里痒痒呢，咋啦咋啦，问问不行咋滴！”
“行行行！快吃饭吧，吃饱了再问！”
李小娟笑着说道。小六子接过李小娟递过来的碗，把碗边儿上沾的饭粒儿舔吃了，笑眯眯地道：“省城的不叫戏班子啦，叫剧团呢，这回来的是东风剧团……”当下，小六子边吃饭边把今天发生的事，从进礼堂听戏，遇见奎爷，奎爷给他讲戏，后来他想拜奎爷为师，到奎爷让他明天去招待所……一件件仔细讲给徐老歪和李小娟听，只听得俩人不敢置信地张大了嘴巴，跟听到啥稀奇的评书似地。“这事儿我听着咋这么不像真的呢，他爹。”
李小娟手里捧着碗筷都忘了吃饭，呆呆地瞅瞅小六子，又瞅瞅徐老歪，目光在爷儿俩之间来回打转。徐老歪眨巴眨巴眼睛，放下手里的筷子，疑惑地嘬了下牙花子，谨慎地问：“这事儿靠谱么儿子？我也听着咋玄玄乎乎的呢？他自己都是个……额，看不见东西，咋教你啊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