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急了。“今儿个真是不行，明儿这小子都得自己单独来找你了。我这回来镇上是剧团跟这边儿搞了个合作，有演出，让我跟着来盯着点儿。今儿晚上还有节目呢，回去不得瞅他们排练排练啥的？实在是没空儿，等这两天忙乎完了的，让大妹子做俩菜，我来跟你喝两盅。”

奎爷一本正经地说道。一看奎爷收了嬉闹的劲儿正经起来，张老头儿知道奎爷是真有事，他知道这老家伙脾气犟如驴，决定好的事儿反转不得，只好遗憾地叹了一口气，跟在后面送奎爷三人出门，嘴里还不舍道：“你个老东西，你回来一趟不容易，屁股咋跟长草似的？你可记得来呀？可别诓我。”

“演出完了，我就回来。”

奎爷头也不回，大手一挥。瞅着这爷儿仨走远，老太太才好奇地问道：“老头子，老奎大哥这是整的哪一出儿啊？他不是都说了五子之后不收徒弟了么，这小子哪来的？”

“啥不收徒弟？他只是没遇到好的！他手底下徒弟还少吗？他只是不收亲自教的徒弟了罢了，挂名儿的，有啥收不收的可。但是这小小子，我都看出来，确实不错。我看着王老头儿也是很喜欢。别看这老东西眼睛不行，选徒弟的眼光儿，可是准得很呢。估计这小小子会是他的闭门弟子了。”

张老头摇头晃脑地感慨道。“呸，你还好意思说，老奎大哥的眼睛，还不是你给治坏了的？要不是老奎大哥心善，讹死你！”

老太太呸了一口，一脸嗔怪。“咳咳！我那是失手，失手，你们咋总提这话茬儿啊？好像我故意的似的，我不内疚啊？”

老张头儿不乐意了。“这回你给人家孩子可得用点心，好好治！”

老太太提醒道。“哎呀妈呀！你这老娘们啥时候碎嘴子了？磨叽个啥？我还不知道咋滴？”

张老头儿怒了。老太太赶紧闭嘴，不说了。当天回去之后，奎爷带着小六子和五子找了个镇上的饭馆儿，请他俩吃了一顿饺子。饺子这东西，南方和北方的差异很大，南方做的小，秀气，一般能一口一个。北方做的大，馅儿塞得很足，每个饺子都鼓鼓囊囊的，两三口才能吃得下一个，咬一口，里面的汤汁都要溢出来。饺子这东西是中华传统美食，菜饭一体。在北方尤其盛行，逢年过节，是招待亲朋贵友的主食。如果蘸着米醋、酱油、辣椒油、芥末油、蒜泥等调味，越吃越香。那鲜辣口儿，香味儿登时就能往鼻子里钻。小六子一大早就喝了两口粥就跑出来赶车，早就已经饥肠辘辘了，饺子热气腾腾地端上桌的那一刻，他就已经食指大动，肚子里“咕噜”一声绵长地响了起来。奎爷听到小六子的肚子叫，哈哈大笑，伸出筷子夹了一个饺子朝他递过来：“娃子饿坏了吧？快吃吧！往饱了吃，管够！”

小六子脸臊得通红，忙端起碗伸出筷子接过这个饺子：“谢谢奎爷！”

“还叫奎爷啊？”

奎爷故意板着脸问。“啊？”

小六子有点儿茫然地端着碗愣住了。“你傻啊！师父这是愿意收你啦！笨蛋！”

五子嘴里塞了半个蒸饺，含混不清地骂道。还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小六子刚才其实已经想到这个方面了，只是不敢相信，现在听到五子这么说，心里哪有不明白的，可把他乐屁了。立刻放下手里的碗，就要下跪磕头。“哎哎，娃子，莫跪莫跪，拜师礼，先不急。”

奎爷神了，像是能看见似地，立即制止。奎爷自然不是神，只是他耳朵灵，心思灵，通过小六子移动椅子发出的声音，就猜出了小六子的举动。小六子懵了，难道五子说错了？“师……师父，您……难道是我没过关，您不肯收我做亲传的徒弟？”

小六子磕磕巴巴地开口，一颗心又悬了起来。此时五子也愣愣地看着师傅。奎爷高深莫测地笑了，却不急着回答，而是慢条斯理地吃饺子。小六子看着奎爷，心里七上八下的，他来之前做过功课，知道这收徒弟分内外亲疏，亲传和挂名是有区别的。此时见奎爷神情不错，不像拒绝的意思，但不许他下跪拜师，难道要被自己做挂名徒弟？小六子心中一沉，有些失落。“奎爷？”

小六子见奎爷都吃了五个饺子了，还不说话，急了。奎爷眼盲心不盲，听小六子的语气就大概判断出了他心中想的是啥，当下笑着用筷子点点小六子的座椅，示意小六子先坐下来。“我收你这个亲传徒弟，正好在五子之下，做他师弟。他叫五子，你叫六子，倒像是天定的师徒缘分似的。”

奎爷面带微笑，语气中不由得带了几分感慨：“只是磕头拜师先不忙，来饭馆儿就是吃饭，磕头像啥样子，再说我也不讲究那些啥先磕头再改口的规矩。咱们先吃饭，你改口就行了，这个名分就算定下来了。”

小六子大喜，长长松了一口气，这大起大落的滋味真不好受。五子跟明白似的，插话：“是啊，你不吃，一会儿饺子都没了，我可全吃了哈。”

俩人说话的功夫，五子已经半盘子饺子下肚了，此刻正夹饺子，往嘴里塞呢，满嘴是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