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是整个省城从来没有过的救场，就在今晚诞生在了东风剧场；第二是东风剧场从来没有过的最高纪录返场，也在今晚诞生了。小六子这个新人，首场专场，开门红。说起来，这事儿不但小六子徐不凡没想到，奎爷都没想到，就连东风剧场的老板李建国也没想到。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遭。说起演员返不返场这个事儿，其实也不是啥硬性标准，只是大多数时候，新人表演都没多大人气，加上有些演员首次面对这么大的阵容还容易怯场之类的，第一次新人专场秀难免水平不高。平时看惯了老角儿唱戏，观众们哪愿意在个新人身上耽误这个功夫啊。所以基本上新人没有观众喊返场的。结果万万没想到遇到了徐不凡这个不走寻常路的种子选手。唱腔好，嗓子好，控场也稳，还极有观众缘，再加上临时救场的这首歌十分契合情景，一下子就把他种进观众心里头了。小六子有点粉丝，但也只是平时垫场时候积攒，今天来的可不全是他的粉丝，奎爷的粉丝居多，小六子能被认可，实属不易。当时停电的时候，和灯光全部亮起来之后，观众们还以为小六子节目演完了，在如雷般的掌声平息下来之后，怕他立刻离场，当场就大声喊了返场。盛况不说绝后，也是空前。幸好在场的伴奏班子反应够快，在小六子的暗示下立刻照常伴奏走流程，这才让他能顺利接着演下去。听着徐不凡在台上唱单出头唱得越来越入巷，奎爷满意地点点头，拍了拍五子的手，示意五子带自己离开。“师父，咋不听了啊，师弟还没演完呢。”

走出一楼演出厅，两扇回弹门晃荡两下，把门里的喧嚣热闹隔绝在身后，五子有些费解地问奎爷。奎爷摇摇头，乐呵呵地道；“不看了，够了。”

“哈？这……这就够了？”

五子扁扁嘴，有些意犹未尽地小声嘀咕道：“平时练习的时候没觉得，没想到师弟在台上唱戏还怪好听的。”

“呸！你平时还能有功夫注意你师弟啥样儿？”

奎爷呸了一声儿笑骂道。骂完了摇头晃脑地唱起来：“天上桫椤是什么人栽，地下的黄河是什么人开，什么人把守三关外，什么人出家就没有回来那个咿呀咳，什么人出家就没有回来那个咿呀咳……”奎爷唱的是小帽儿《小放牛》，历经世事的嗓子，唱出来别有一番味道，竟也勾起了五子的兴致来，趁着奎爷这段唱完，他干脆也晃着脑袋接道：“天上桫椤是王母娘娘栽呀啊，地下的黄河是老龙王开杨六郎把守三关外，韩湘子出家就没有回来那个咿呀咳，韩湘子出家就没有回来那个咿呀咳……”不得不说奎爷的眼光还是挺毒的，五子和小六子这两个最后收的徒弟嗓子各有特色，都算是老天爷赏饭吃，哪怕是这么随便哼唱，听上去也是俩字儿——“舒服”！“行啊小兔崽子，唱得不赖啊？有几分你师父我当年的水平儿了。”

奎爷竖了竖大拇指，乐呵了，算了给了五子一个好脸色。五子笑嘻嘻地摩挲了几下奎爷的胳膊，笑着谄媚道：“那都是师父教得好呀！”

“算你小兔崽子会说话。呵呵呵！”

奎爷拍了拍五子的肩膀，笑着道：“不枉费你师父我为你打算一场。”

“打算？啥打算啊师父？”

五子顺杆儿爬，一听有好事儿，立马又精神了几分。“我寻思着，你跟六子俩人儿，都没个一副架儿，你虽然有，但默契度不够，这说明啥？说明你俩的心不在一块。这样儿下去也不是个事儿，说出去都让同行们笑话。所以啊，你师傅我腆着老脸，在我老哥们儿那儿，给你先整了个唱戏倍儿好的小丫头儿来，一会儿就到，你瞅瞅，要是你俩唱戏合拍子，就跟你搭戏。”

奎爷老神在在地说。五子眼睛一亮：“真的啊师父！那可真是谢谢您了！”

其实二人转演员多数是两口子是一副架，因为这样心在一起，劲往一处使，才默契。五子光棍一个，当然高兴了。奎爷能从五子的声音里听出他的兴奋来，不由得失笑道：“秃小子。”

解决完这个徒弟，下一个就快了。他想。俩人儿晃晃悠悠地走到三楼，进了奎爷的休息室。奎爷现在可是东风剧团求爷爷告奶奶请来的镇团之宝，剧团自然要专门给他安排休息室休息，而且还相对比较独立，条件也不错。五子扶着奎爷在休息室的躺椅上坐好，起身去提了暖瓶给奎爷沏了茶。“哎呦，秃小子，一有好处拿，你就乖得很啊！”

奎爷接过茶水，慢慢呷了一口，戏谑道。“哪儿能呢……我不是那样的人……”五子正要表一表忠心，冷不防门响了。“谁啊？”

五子应声喊道，一边喊一边起身朝门口走。开了门，迎头走进来一张明月盘一样儿的脸，一双大眼睛水汪汪。忽闪忽闪地看着五子，睫毛像是早春时分破茧而出的蝴蝶，缓慢又有灵气地忽闪着，一笑露出俩梨涡，就是个美人胚子儿。“你好，这儿是奎爷休息室么？我找奎爷。”

小姑娘笑盈盈地问道。“是……是是是是，请，请进！”

五子都磕巴了，麻溜儿地开了门让了道儿，脸上努力控制住激动的表情，争取不让自己的嘴角咧到耳朵底下去。“打扰了！”

小姑娘微微欠了欠身，顺手把滑下来的一绺长发绾到耳朵后面去，迈步进了屋。“丫丫来了啊？快坐，五子？给倒杯茶。”

奎爷端着茶杯，朝门口道：“咋这么晚，我还以为你早就该来了呢。”

“哎，谢谢王爷爷。”

丫丫挥挥手扇扇风，在奎爷身边的椅子上坐下来。笑眯眯地说道：“我其实早就来了，在场子里看了一会儿演出，这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