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起来晚了之外，每天小六子和丫丫都早起，两人先练功，练得身上发热脑门儿出汗之后，小六子烧火，丫丫做早饭。做好饭的时候，葫芦爷都才刚起。除了头几天，小六子和丫丫会坐在早饭桌上等葫芦爷开饭，后来，他们等不起，也都自顾自了。葫芦爷也都见怪不怪地淡定地自顾自地洗脸吃饭打拳，怡然自得。葫芦爷也没正式教授小六子和丫丫什么。小六子和丫丫也没问。但是，两人在葫芦爷打拳时，都在一旁伺候着，递个毛巾啊，在周围溜达溜达看看院子里的花儿啊，逗逗大黄狗啊，但是又保证自己能随时瞄到葫芦爷打拳，在心里几下招式，第二天早上再自己练。反正绝对不让葫芦爷看出两人再偷艺。葫芦爷人老成精，早看出两个熊孩子的心思，却不点破。这么下去没几天，小六子和丫丫俩人就达成了某种默契，一般小六子和丫丫起得早，先练头天的招式，然后做饭吃饭，吃完早饭葫芦爷起来了，他们再趁着消食的功夫偷学新招式。等葫芦爷吃饭的时候，他们就跑出去遛狗了，跟着大黄绕着山头跑一个来回，再回来都中午了，下午时候葫芦爷出去溜达，小六子跟丫丫在家自己练戏，把这段时间在营埠和老黑山学的东西巩固一下。这日子过得安逸，有规律极了。有规律的日子往往过得很快，山里的日子更是一晃就过去了。小六子和丫丫这天早上出去打拳时候发现地上结了白花花的露水，这才反应过来八成已经入了秋了。他被凉气刺激得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开始打拳。最近这段日子下来，他跟着葫芦爷偷学拳法，顺带着连腿上腰上的功夫也都掌握了一些，起初不觉得，日子一长，就发觉出好处来了。首先就是身体结实了，也轻便了，一些以前做起来会显得有些笨拙的舞蹈动作现在做起来行云流水顺畅了不少。其次就是腿上的劲儿足了。二人转唱戏时候，下盘功夫必须要稳，上身无论怎么浪，下身不能虚浮着，否则浪起来给人的视觉效果不好不说，一个扭身没到位自己都容易摔倒，自己也有受伤危险的。现在小六子腿上劲儿足，从南派学来的“浪”贯彻得更加彻底了。有时候他和丫丫练习的时候，扭起来连丫丫都忍不住拍手叫好。再就是手上灵活了，从葫芦爷那学来的很多招式都是手腕上的招式，这么一段日子练下来，小六子发现自己无论是打板还是舞扇子都要轻松灵巧得多了。丫丫也是进步飞快。小六子丫丫的搭配更融合了，很多动作自己能够配合得上，不用担心跟不上或者接不住了，手眼都比从前灵活了太多。本来还以为练这个没什么用，纯粹是为了学点东西，万万没想到还有这种妙用，这让两个人忍不住喜出望外。丫丫练完功，做饭去了，小六子意犹未尽，又打了一套拳。一套拳打完，小六子收住招式，缓缓调息，再睁开眼时，大吃一惊。葫芦爷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站在了自己身边，正看着院子外面的群山出神。“葫芦爷。”
小六子唤了一声。“六子啊，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要教你擒龙手了么？”
葫芦爷开口问道。额！小六子想翻白眼，你啥时候教我擒龙手了啊？我是偷学的好不？葫芦爷似乎知道小六子的想法，很认真地说道：“偷艺，不光彩，但并非不可行。”
小六子大吃一惊，老脸通红，露底了？“你看别人表演活着练功，多多少少，你也会取长补短，你也会受益匪浅，这算不算偷？”
小六子一愣。葫芦爷也没让小六子回答，继续说道：“每个行当都多多少少有些关系的，不能说谁偷谁的，只能说借鉴。但你的行为偷偷摸摸，就是偷艺了。”
小六子尴尬了，张张嘴，没说出话来。“这在行当里是个大忌。不过，你偷我的，我心甘情愿，这就没问题了。”
葫芦爷说道。小六子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脸更红了。“你师傅让你们来找我，就是来学艺的。可我为啥没急着教你们？”
葫芦爷倒是不在意，问道。小六子摇头，确实不明白。“怎么？答不上来？”
葫芦爷反而笑了。“您要么就告诉我吧，不然我总琢磨不到准地方儿。”
小六子讪笑着挠挠头。“你说，东路二人转爱舞彩棒，那，你有没有想过，为啥？”
葫芦爷说道：“因为无论做哪一行，你都要有自己的底牌。角儿，也一样。否则，大家都一个样，哪儿显出你来？”
小六子恍然大悟。“就拿东派来说，没有点儿功夫底子，掌握不好力度，身子不灵巧，力气不够，拿啥舞彩棒？咋舞得‘热闹’？这都需要实打实的练！”
葫芦爷这下倒是不卖关子了，直接了当地说道：“这就是东派的精髓！懂不？”
小六子一愣，把最近自己的总结前后一印证，不由得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傻小子，也不知道王老头儿说你的聪明劲儿都用在哪了。以后，你俩不用偷艺了，跟着我学吧，能学多少是多少。”
葫芦爷笑骂了一句，眼中倒是对小六子颇有赞许之色。“那……葫芦爷，今天咱们练啥啊？练擒龙手不？”
小六子高兴了，笑嘻嘻地问。“今天不练了。”
葫芦爷瞅着小六子一下垮下来的脸，不由得笑出了声：“收拾收拾，今天带你俩去看热闹。”
要是有人问起葫芦爷最喜欢的事儿是什么，别人的回答小六子不知道，但是小六子自己的答案一定只有一个，就是卖关子。收拾得立立整整的小六子和丫丫俩人儿像一对儿金童玉女似地跟在葫芦爷身后，上了葫芦爷从屯子里别人家借来的小驴车，葫芦爷鞭子一扬，小毛驴打了个响鼻儿，慢悠悠地出发了。直到这时候儿，葫芦爷才慢悠悠地说起了这趟门儿是要去哪。小六子和丫丫才知道竟然就要去亲眼见识一下唱屯场的大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