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李丽的模样。这番话说出口，他身为一个从没有尽到责任的父亲和一个疼爱妻子的丈夫，几乎已经用尽了全部的勇气，他一个大男人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徐不凡抿了抿嘴唇，直视着曲德才的眼睛，淡淡地问道：“那您最初的，最基本的打算是什么？是带我走让我去融入你们的生活？还是想要弥补自己这么多年儿子不在身边的缺憾？”

曲德才一愣，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什么都没说，眼中的神采倒是一点点亮了起来。徐不凡一句话点醒了他。他懊恼地摇摇头，苦笑半晌，长舒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地道：“你说了算！”

李丽没想到丈夫竟然得出这么一个和最开始的设想背道而驰的结论，吸着鼻子愣神了半天，才呆呆地扭头问曲德才：“你不想带儿子回家了？”

曲德才摇摇头，轻轻搂了搂妻子的肩膀，柔声道：“儿子大了，已经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了。他也有他爹判断，也有自己感情。不是孩子缺失父母的爱，需要我们带回去就能弥补的，他爹养父母给予他的爱不少。咱们失了孩子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你我都感同身受，总不能让他们成为第二个我们吧？如今儿子找到了，知道他还活着，还过得很好。我们难道还不知足？你忘了，你总是夜里哭醒，问我儿子是不是……”曲德才眼睛红了。李丽又掉了眼泪，她好像明白了，又好像没明白。她明白，自己不该夺走儿子，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找到了儿子，还不能在一起。曲德才忽然叹气：“李丽啊，其实，你想没想过，咱们可以不用非得带他走，他想咱们了可以买张票去看咱们，咱们想他了，也可以来看他。吉祥村山清水秀，是个养老的好地方，你要是喜欢，孩子要是同意，咱们也在这边买套房子，就近住下来，咱们也看看孩子从小长大的地方，听听他小时候的故事，咱们两家就当亲戚走动，孩子也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也不会不能尽孝道，不是吗？”

徐老歪闻言眼睛一亮，一拳砸在手心儿里，激动道：“那敢情好啊，你没事可以跟我放牛遛弯儿，夏天还能钓鱼呢咱这河里。”

只要不带走他儿子，徐老歪咋的都行。“问你了么？你这么猴儿急干啥。”

李小娟瞪了徐老歪一眼，心里琢磨一番，也觉得好像这主意不错，脸上就透出几丝喜色来。“能行么？”

李丽有些犹豫，这和她最初设想的不一样，但是丈夫说得有道理，眼下看来，带走儿子的确不是什么好办法。儿子在这个家里没有受到丝毫的虐待和歧视，恰恰相反的，他几乎拥有这对乡下夫妻全部的爱，就算她是亲生母亲，也好像的确没有权利这么突然地夺走这一切。她有点儿挣扎，不知道该怎么下决断。“儿子……你说呢？”

曲德才试探着叫了声儿子。徐不凡忽然笑了：“谢谢您二老通情达理，不是我不信任你们，亲子鉴定必须做，对我对我大爹大妈都有个交代。如果鉴定无误，我同意大家伴一块住，我会为你们四老养老送终，”徐不凡说得心里话，他也是这么想的，还有什么办法比这更合适吗？“是我们谢谢你，谢谢你的养父母才对。亲子鉴定，必须做！”

曲德才老泪纵横。李丽又掉眼泪了。曲德才是一个聪明人。徐不凡虽然跟他有血缘关系，二十几年从没见过，但是，他这么多年察言观色的本事不是白练的。跟聪明人说话不费脑子。当前这种局面，这种解决方式，对大家来说都好。对于徐不凡来说，这也是他希望看到的，亲生父母，于情于理，她不能不认，养父养母对他恩重如山，他也不能不要。这么多年，徐不凡在省城也算是省吃俭用，手头有些积蓄，既然亲生父母和养父养母达成了共识，做出了最好的选择，他决定出钱在吉祥村买一套房子给亲生父母住，两家人经常走走，增进感情，也还挺不错。虽然徐不凡是曲德才和李丽的亲生儿子，但是二十多年没有过接触，现在能这么孝顺自己，曲德才夫妇只觉得心里既高兴又窝得慌。两口子一个劲地一直感谢徐老歪把孩子教育得这么好。“以后我可是有两个爹妈的人，你们可别这么谢来谢去的了，反正也没啥事儿，咱们去镇上转转吧，拍个照片儿留个念啥的。”

徐不凡看他们四个老人在家客气来客气去的有点儿头疼，干脆建议道。“对对对，孩子说得对，应该拍个照片儿留念，现在不都流行这个么，我看镇上广场可多照相的了，支个小摊儿，一长溜儿。”

徐老歪比比划划地说道。只要儿子不离开，他怎么着都行。李小娟扯了徐老歪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