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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忆 吴府狸妖(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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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工被押解到吴长官面前。竟是个年或八十,衣着褴褛的老者,用他桀骜不屈的眼神环视了一圈落在吴长官身上。“是我做的,但你也并非无辜!““你我有什么过节?““这京城里是个百姓跟你都有过节!自打你们打仗哪还给人活头,城外天天饿死人,你们却纸醉金迷大摆筵席,我气不过就借修房梁的时候用巫惑之术施咒,今天落到你手里要杀要剐随便,别废话……咳,咳咳!”

老木匠说的过于激动,不停咳嗽起来。“老匹夫活不耐烦了,我送你上西天!”

李副官揪起老木匠就往外拖。“李副官放手!”

吴长官突然站起来:“我且问你,胡三可是你什么人?”

老木匠斜过身恶狠狠地看着吴长官,数秒后颤抖地答道:“他是我孙子!他是我唯一的孙子!”

而后悲恸地瘫倒在地上。房间里的每个人,包括我突然失了声,看着眼前这个羸弱苍老的后背,连扶起他的勇气也没有。李副官也突然后退两步,惊讶的看着地上的老者。吴长官那时的心境想必是复杂的,屋外卷起西北风声,连带远处几声狗吠,月亮藏在云里一丝光都不肯洒下。两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夜晚,中央陆军刚吃了败仗,年轻的胡三因偷盗军饷被发现,做了逃兵,军中多人效仿携粮出逃。南方军趁乱散播中央陆军必败的流言,一时军心涣散。而他用枪指向这个十五岁少年的头顶,犬吠参差作响,他看着少年黝黑的脸上一双稚嫩的眼睛淌下一行清泪,然后扣动扳机狠心毙了他性命。“你们杀了他!他只是想偷些粮食给我这个没用的老不死救命啊!”

老木匠的痛哭打断了吴长官的思绪。吴长官走上前想搀起老木匠,看着他褶皱枯萎的脸和一头花白干枯的头发。“老人家你坐下慢慢说。”

“我不坐你的凳子,我坐土坐地不坐你府上肮脏的凳子!”

老木匠一把甩开吴长官,双手艰难地撑住地面,弯曲着脊背卧坐在地上:“你们知道吗?胡三偷军饷都是为了我这个老东西……”我看到老木匠浑浊的眼睛似乎陷入一段不愿回首的记忆。“我家在河北沧州,两年前闹了旱灾,全家十几亩地颗粒无收,又赶上瘟疫,胡三爹娘不久就发病死了埋了。”

“胡三的两个姐姐饿的受不住,去山上扒榆树皮,再也没回来,村里人说是让土匪抓走吃了肉,他们在后山看见人头了。”

“我独身到北京投奔我当兵的孙子。我不指望他挣钱养活我,老头子祖传的木工活能养活自己,我只盼着临死前有个送终的亲人,孙子能守在身边啊……”“可老头子我也不幸染了瘟疫,加上疲于奔命,刚到北京就卧病在床。胡三他放心不下,就总是半夜从军队跑回来看我,我怕耽误你们打仗,就总劝他回去,要是被抓住了,他就没命了,我知道军队的规矩。”

“可他才十五岁还是个孩子,不肯听话啊!”

老木匠哭着看向吴佩甫:“他竟然每天偷了军饷回来藏在米缸,他那是知道半月后要跟你们去南方打仗,不知能否活着回来,怕我个老东西一个人饿死在床上……”我看到吴长官背过身去,紧闭双眼,下颌因为牙齿用力咬合而绷紧。“后来,胡三再也没回来,有穿军装的让保长来通知,他偷盗军饷做了逃兵被枪毙了……我那天从床上滚下来才看到孙子留给我的整整一缸小米。到底是个孩子,我一个老东西哪里吃得了那么多米,为什么要偷那么多啊……傻孩子……”他瘫坐在地上,重复着那句傻孩子。而后缓缓扭过头,此时脸上已没了怨恨,只有苦痛打磨的憔悴和沧桑,问道:“吴长官,他若是少偷些米,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老木匠颤抖的身体在吴府的彩贝吊灯下,和地上的影子似是依偎在一起。不知道这两年里七百个日夜,仇恨,思念,还是不甘,内疚,我并不知道他是用哪种情绪努力撑到现在,只等待一个黄道吉日来这吴府使用这巫惑邪术报复这世间的暴力和丑恶,不惜破坏作为一个匠人的信念和良善,我想他年少如我时候从师父那学会的也只是吉巫术,为了祈福祝礼,护佑家宅。而今善恶转换,似又如此顺当。吴佩甫脱掉自己的大衣,单膝跪地,披在老人身上。“老人家,我欠你一条命,我欠这世上太多性命,城里城外,老少妇孺,几百条,几千条,几万条人命!战争既是原罪,吴某人亦有罪!军阀厮杀民不聊生,城内外水深火热,这哪还像几年前的北京城!”

吴长官坚毅的看着老人家浑浊的眼睛,这双杀戮万千的眼睛此时似乎有了柔情,像是看向他的父辈。“中央陆军这次回北京是要牵制黎冯的势力,防止他们夹击北京城,避免生灵涂炭,护我五朝古都于枪林炮火。可京城局势并非吴某一日能左右,这几年我从严治军,不敢有丝毫松懈,所以出卖军情者,杀!偷盗军饷者,杀!逃兵者,杀!蛊惑军心者,杀!奸淫乱纪者,杀!我怕的是一不留心,满盘皆输!”

我看到吴长官的眼神坚毅,时而又低垂深邃,那是一种我似乎无法参透的复杂情绪。但我觉得,他不像个奸恶之徒。吴长官叹了口气,“李副官成婚,本想借此次寿宴聚拢人心联络北京各方势力,故而大摆筵席,但确实纸醉金迷无视城外疾苦。这咒是该我收着,不管怎么说,我欠你孙子一条命,我亦愧对水火中的百姓。老人家既已找上门,我吴某人无话可说,若是军阀厮杀,我定会拼个死活,可若今日你要取我性命,自当是因果报复,你便拿去。”

说罢,吴长官竟将配枪递送到老木匠干枯的手中,双手环抱握实,朝向自己。李副官吓得不敢妄动,“吴长官,你干什么!”

老木匠看着吴长官的眼睛,浑浊与坚毅熔合,似是月光包裹着河和海,然后浪和礁石碰撞,覆盖。他颤抖的站起身,弓着背踉跄着出了门,随即又若有所思,缓缓转过身来。“给我个凳子,刻刀,我还有件事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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