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人咳了声,尴尬地禀告:“少帅,聂副官,要说可疑的地方,我倒觉得有一点,只是难以启齿。”
“说。”
白颂年吐出一个字。聂昌政瞪了他一眼:“还不快说,卖什么关子?”
那人连忙道:“我有一次发现,甄炳堂拿着女人的手绢和……肚兜发呆,后来我又发现他常拿出那手绢看,像是在思念什么人,每晚睡时就将手绢压在枕头下。有个婆子常去他家取了脏衣服回去洗,但是那方手绢却是由甄炳堂亲自洗,洗完挂在院中的石榴树上晾干。”
大兵说完,其余三个未经人事的小兵满面绯红。那大兵更是脸红到脖子根,毕竟刺探这种隐私,难免被人当做变态。聂昌政以拳抵唇,干咳几声:“听说他老婆去世好多年,他倒是痴情。”
甄炳堂是出了名的洁身自好,位高权重,却从来不沾花惹草,鱼苏城内可是有不少姑娘家喜欢他那个阳刚彪悍的调调。自古英雄配美女,今天的事发生之前,甄炳堂也算是个英雄。白颂年不置可否:“搜查甄家的人回来了么?”
甄炳堂在江边被捉住时,他便吩咐亲信去甄家抄家。“回来了,正在外面等您的命令。”
聂昌政说道。白颂年抬了一下手。聂昌政行个军礼,出去请人,进门时,低声提醒:“少帅心里这会儿难过,你们说话注意点,别绕圈子,有什么说什么,别漏掉任何蛛丝马迹。这个关头,谁撞到他枪口上,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大家忙点头,感谢他的提点,迈进门就对白颂年道:“甄炳堂的房子很简陋,一溜三间屋,带个小院子,厨房不开火,跟街坊邻居打听,他每天在一家饭铺吃饭。另外他雇了个婆子,每天做做清洁,帮他洗洗衣服之类的。少帅,我们在甄家只抄检出了这个。”
一人将一张纸条恭敬地递给白颂年:“这是在他衣柜中的一件旧军装口袋中搜出来的。”
白颂年凝眉,接过纸条一看,只见上面写了两句话:婚礼前三天之内,薄太太将带阮丛秋到江上,请将阮丛秋击杀在船上,和薄玉烟一般死法。不可伤到少帅。和薄玉烟一般死法……白颂年深邃的眸子猛地一沉,心口如遭了一道雷击,痛得他心脏紧缩痉挛,几乎死去。“少帅!”
见他久久沉默,聂昌政担忧地唤了声。白颂年沉痛的眉眼缓缓展开,沉沉道了句:“我没事。”
他再次凝目看纸条,字迹娟秀而凌乱,明显出自女子之手,而且那女子不常写字,书法功底很差。应该是一个识字的人,但这个人并未认真上过学。很有可能是一位千金小姐身边的丫鬟。丫鬟识字,那么那位小姐必定是饱读诗书。白颂年沉思,一个很有学问的女人,暗恋他,而且知道薄母将会去江边,至于为什么知道梁语嫣也会去,不是能掐会算,而是因为其中有缘故,出了一些曲折。这个女人是谁,他脑子里瞬间圈出了一个范围。第一个是薄玉泠,第二个是汤景翠!薄玉泠暗恋他,有可能知道薄母这三天内会去江边,而汤景翠则是早早从薄母那里得知今天上船。“去两个人,到叠榴园把汤姨太太请叫来,我记得她身边有个丫鬟,叫做锦绣的,也一并‘请过来’。”
白颂年沉声命令。大家互相看一眼,其中两人连忙应“是”,快速退出去执行。“少帅,你看出了什么?”
聂昌政问道,心中惴惴不安,怎么跟汤景翠扯上关系了呢?他站得近,那张字条的内容他也看到了,但没看仔细,就被白颂年换了个角度,所以没来得及看出什么。可他心里画了个圈,“薄玉烟”三个字仿佛导火索,随时会点炸少帅这颗炸弹,把所有人炸个粉身碎骨。这三个字,除了白颂年自己,谁也不能体会她的沉重,她的魔力!“现在还不确定。”
白颂年摇摇头,又问抄检甄家的人,“对了,你们在甄家可有看到女子的物品?”
“有,有女人的手绢,手绢上绣了一枝红杏,另外,另外……”回话的大兵尴尬,红了脸,“还在衣柜最里层找到一件女人的肚兜。”
“去取过来。”
白颂年低眸。“啊?”
大兵傻眼。“少帅叫你去,你就快去,快别磨蹭了。”
聂副官看出白颂年心情极为不佳,连忙催促不长眼色的大兵。“哎,我立刻去。”
大兵有些恍惚,回过神,不肯一个人背锅,顺手拽了两个同伴。到时候要遭人笑话,就大家一起被笑吧!白颂年闭上眼,疲惫地靠在椅背上,轻声道:“聂副官,你亲自走一趟,叫大帅过来。我,可能要杀他的第五位姨太太了。”
聂昌政浑身一震,连忙低下头,什么情绪都不敢漏:“是。”
他走出审讯室的时候,抬头望天,帅府又要改天换地了。白颂年挥挥手,让所有人出去,他展开团在掌心皱成一团的纸条,反复看着那一句话“和薄玉烟一般死法”,每一个字化作一把刀子,在他心口一刀一刀地刻上这几个字。心痛到鲜血淋漓,恨不得即刻死去,与深爱的妻子作伴。得是有多恨,才会疯狂到杀人?他自问得罪过不少人,但妻子薄玉烟在世时,从未对不起任何一个人,为什么遭到厄难的偏偏是她?为什么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