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抱她,也是第一次给她好脸色吧。可惜,来得太晚。她已经不需要。在他毫不犹豫放开她的手的那一刻,有些东西就断了。她在理智上能理解他抓捕杀害薄玉烟的凶手的急切,但在感情上理解不了。白颂年没注意到她的神色,停了一会儿又说:“咳,你能放开我的领子么?”
梁语嫣的脸一下子红彤彤的,连忙松开他的衣领,原来她梦里抓住船舷,实际上抓的是他的衣领……他眼里闪过一丝戏谑。李婆子一边哭一边欢喜地叫道:“姨太太可算回来了!真是遭了大罪啊,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姨太太今后必定是个有福的!那些杀千刀的,黑心肝的,害人终害己,人在做,天在看,举头三尺有神明,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看吧,还不是挨了天打雷劈……”她在前面引路,一层层推开门,用眼泪和语调演绎了一场“惊喜交加”。白颂年绷着脸,梁语嫣囧得没脸见人,索性歪了头,埋在白颂年怀里——她身边怎么跟的尽是些不靠谱的人呢?像聂副官那样的人才、像甄炳堂那样忠心的杀手,给她来一打。倒是大妮儿和巧儿颇为赞同地点头,两个丫头眼里含着热泪。一直到进了卧室,李婆子的叫嚣才停下来。大妮儿偷笑,推着李婆子和巧儿出去,带上门。白颂年将梁语嫣放到床上,这中间,一点没扯动她的伤口,可见他看似漫不经心,动作随意,其实都是有章法的。远离他的气息,梁语嫣缓缓喘两口气,混混沌沌的脑子恢复理智,她努力避开伤口的位置,坐起身。“少帅,你和叶晏是怎么谈的?今后打算怎么安置我?”
她一本正经、公事公办的口吻,白颂年有点不习惯,蹙了蹙眉,好在他适应各种场合的能力很强,很快镇定:“无论我拿什么条件交换,叶晏也不肯放你父母,我想,你不愿意跟他一起离开,所以带你回帅府。”
梁语嫣点点头,面无表情:“多谢。叶晏心怀不轨,我跟他离开,等于回到最初,我阮家一家三口落在他手上,到那时,他捏着我爹娘,我的处境会比现在更艰难,只能任由他揉圆搓扁。”
白颂年一顿,想问,你怎么那么相信我,我一定会把你带走呢?她无条件的信任令他心里微微沉重,有些负担。“不必道谢,这是我们事先说好的,你帮我查找杀妻凶手,我帮你要回你的爹娘。如今我暂时办不到,当然会保全你的性命。”
梁语嫣就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事实上,她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敢在医院放心睡死过去的,她表现出了不愿意跟叶晏走,紧急时刻白颂年会毫不犹豫丢下她不管,在为妻子报了大仇,脑子清醒的状态下,自然会惦记她的大恩。最重要的是,那个什么图纸没到手,叶晏不可能真的带她走,一定会想办法留下她。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脑抽地表示,他喜欢她,又为什么在白颂年面前抽风地反着来。她觉得,叶晏一定是个精分。梁语嫣脑子里转过诸多念头,大部分是讽刺叶晏的,于是,她脸上的笑容越发讽刺,白颂年就觉得脚下长了钉,在这个屋子里有些站不住了。客船上发生的事,他的确对不住她。不过,也没有必要解释,解释的话,梁语嫣会更加伤心绝望吧。不知因为什么缘故,大概妻子大仇得报,他的心跟着变得柔软了点,不太忍心伤害梁语嫣。白颂年目光随意地转到别处,以商量的口吻道:“我会补偿你,你暂时先做着我名义上的姨太太,帅府总能护你周全,你爹娘的事,从长计议……那是什么?”
床边摆了一个白色棉布蒙住的东西,正好那边靠着窗户,挡住一部分光线。而梁语嫣向来不喜欢昏暗的房间。他没有多想,伸手将白布掀开。“不要——”梁语嫣根本来不及阻止。他掀开布,她捂住脸,恨不得立刻晕过去,或者找个地缝钻进去。误会大了,丢脸也丢大了!而白颂年看到那尊彩色雕塑之后,整张脸黑了红,红了青,变来变去。他面色古怪,退开一步,重新将白布蒙上去,丢下一句“你好好休息”,便匆匆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