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希望这一次神仙和佛祖看不见她身上的血迹,可以听到她的心声,她也祈祷被她杀掉的那两个人早点去投胎。她不是作恶,不是故意杀人,而是正当防卫,希望他们不要追到她的噩梦里,噩梦中向她索命的恶鬼已经够多了。似乎天上的神仙和佛祖真的听到了她的心声,半个小时后,房门打开,军医走了出来。梁语嫣立刻迎上去:“医生!少帅怎么样?”
“子弹已经取出来了,少帅的体质很好,暂时没有发烧,他太累了,睡一觉,明天就会苏醒。今晚上您最好在他身边看护,谨防他发烧。”
军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手里端着一个小水盆,水盆里是从白颂年的伤口中取出来的子弹。“多谢您,时间不早,您也快些回去休息吧。”
梁语嫣道了谢,丢下他,快步进了卧室。军医笑了笑,便出去了。梁语嫣试了试白颂年的鼻息,发现他呼吸平稳有力,完全放下了七上八下的心。这个风声鹤唳、四面楚歌的时刻,军医也可能不可信,只有自己才是最可信的。白颂年脸上、脖子里满是冷汗,大约是在取子弹的时候疼出来的。梁语嫣打来温水,打湿毛巾,拧干,给他擦脸和脖子。他脖子里系着一根红绳。梁语嫣将被子朝下拉了一点,露出他精壮的胸膛和精致的锁骨,一块红色的玉佩挂在胸口正中。这块玉的颜色很别致,呈胭脂色,梁语嫣皱了一下眉,脑海中浮现画像中薄玉烟的眉心痣,浮现薄老爷的雪梅图,浮现薄玉烟所画的赝品雪梅图,浮现植物人“薄玉烟”的胭脂痣。一幅幅画面在眼前闪过,交织错杂,那些明艳的颜色从一幅幅画面中抽离出来,最终凝聚,变成一团胭脂,像是调色盘,自动在她面前画出一幅新的图画。阴阳锦鲤,双鱼合抱。玉佩离开人体的温养,初时入手温润,不多时便冷了。果然是一块冷玉。梁语嫣不知不觉伸出手,将那块玉佩托在掌心中仔细打量,她本来只想看一看传说中的胭脂冷玉是什么样子,却像着了魔似的,迟迟舍不得放下,一遍又一遍的摩挲。胭脂冷玉……薄玉烟……这块玉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记忆的锁。梁语嫣的脑袋里有一根针大闹泥丸宫,疼得她不自觉皱起眉,蓦地握紧玉佩,另一只手本能地捶打脑袋,想要把那根针逼出来!她眼前出现一副画面。两位女士站在她的面前,一位身穿蓝色旗袍,上面绣满了如意宝瓶,端庄娇美,一位全身笼罩在黑色斗篷之中,只露出一张艳若桃李的脸。两张脸一模一样,唯独穿旗袍的那位眉心有一颗痣。穿黑色斗篷的女孩握住旗袍女子的手:“姐姐,我终于找到你了!”
“你是谁?你怎么……”“怎么和你长得一样是吧?”
“……”“你记不记得钱婆婆?我遇到了钱婆婆,她告诉我的,我们是一母同胞的双胞胎姐妹!你是姐姐,眉心有一颗痣,痣的颜色与父亲送给娘亲的玉佩颜色一模一样,我是妹妹,我没有你这颗痣。”
“这位小姐,你的话,很是天方夜谭,我父亲和娘亲从未提过我有一个双胞胎妹妹。若你是我妹妹,又怎么会流落在外呢?我父亲不会允许的。”
“等等,姐姐别走!我有证据!”
“证据?”
“你看这是什么?”
“我的胭脂玉!我的玉怎么在你那里?不,我的玉还在我的身上……”“我没有骗你吧?父亲游方在外,得到了胭脂玉,他从未跟人说起过他是在哪座仙山所得的玉石。我这块玉佩是货真价实的。他曾送给母亲一对玉佩,母亲生下你我时,分别放在我们的襁褓中。你信了我么?”
“这玉佩……果然是我父亲的雕工!这块玉佩遗失多年,我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了,没想到今天竟见着了。你果真是我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阮丛秋……”……“阮丛秋!”
梁语嫣猛地回神,对上一双寒潭似的黑眸,出于本能地打个寒战。“你在做什么?把玉还给我!”
白颂年的眼里冷飕飕地刮刀子,声音严厉而又冰冷,盯着她的眼神,仿佛她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梁语嫣手一颤,玉佩掉落回白颂年的胸口:“我……”冰冷的寒玉令白颂年胸口那一小片皮肤起了鸡皮疙瘩。他厌恶地瞥着她:“出去!”
梁语嫣心尖刺痛,忽然有些喘不过气,拔腿跑了出去。白颂年连忙小心翼翼地检查玉佩,玉佩完好无损,他惊慌的心瞬间安定下来。这时他才回想刚刚梁语嫣的表情,她双眼通红,两眼含泪,双眉紧蹙,似乎非常痛苦。他蹙起眉,手摩挲着玉佩,微微沉吟,忽然感觉到手边湿湿的,低头一瞧,锁骨的位置聚了一小洼水渍,但另外一边锁骨是干的。“……”想一想梁语嫣那两泡眼泪,这一小洼水渍除了是她的眼泪,还能是什么?白颂年气得!若梁语嫣在面前,他非一脚将她踹到天上去不可!你这么能哭,你咋不上天呢?眼泪流哪里不好,非流在他锁骨里面,真把他的锁骨当成水坑了!他嫌弃地抓来毛巾,将那里擦了又擦。梁语嫣不知道自己无意识地流个眼泪,也被嫌弃了。白颂年那厌恶的眼神令她心里发堵,喘不过气,刚刚解锁的记忆又让她心里掀起惊涛骇浪。阮丛秋是黑色斗篷人,也是薄玉烟的妹妹!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这个真相实在太出乎她的意料了,可想一想阮丛秋和薄玉烟那极为相似的容貌,以及相近的年龄,又觉得是意料之内。那么,阮丛秋的那块玉佩呢?梁语嫣迟钝地醒悟,刚刚思考的时候,她竟然把自己和阮丛秋分离了!又是一阵汗毛倒竖!梁语嫣细微地颤抖,不知道记起阮丛秋的记忆,对她是好事,还是坏事,潜意识中,她是拒绝“阮丛秋”的记忆的,因为她自己有完整的记忆,当然不愿意别人的记忆跟她的记忆融合,她怕自己会变成个精分,最后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