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松平田子一口否决，连连摇头，“我不能回去，我要在这里陪你。”

叶晏神色淡了淡：“我羽翼已丰，早已不需要你帮我周旋，我所做的事，我自己能承担一切后果，我有自己必须承担的责任，以及必须要报的仇。夫人，你到底是想陪我，还是想守在叶珉田死去的地方？”

松平田子目光闪烁，蓦地垂下眼睫：“总之，我不能回去。”

“我求夫人也不可以么？”

叶晏顿了顿，艰难地张口，“娘——”松平田子神魂俱震，潸然泪下，哭了半晌才道：“好。”

“谢谢。”

叶晏真心诚意道谢。他知道松平田子做出这个决定有多么痛苦，叶珉田早已成为她的精神支柱，让她离开叶珉田生活的地方，和让她去死没有两样。“你是我和珉田君的儿子，安安是我们的孙女。”

松平田子这么说，也这么安慰自己，又担心地问，“你这次刺杀鱼苏少帅失败，他们会不会惩罚你？”

“失败是一定的，他明面上带了四百个兵来，私底下不知隐藏了多少人马，失败早已是预料中的结局。我接这个任务，是想寻机杀掉薄玉烟或者白少潼！”

叶晏眼中掠过一抹狠辣。“我不明白，你想杀薄玉烟，为什么又三番两次救她？”

松平田子听说过叶晏冒死冲进大火救梁语嫣和郑茵慈。若说是为了图纸才这么冒险，可最后他却一个人出来了，丢下了梁语嫣。更早以前，他为了保下薄玉烟，也曾付出极大的代价，做了他最痛恨的事。叶晏脸色微黯，戾气萦绕：“是啊，我最想杀的人是薄玉烟，最不能杀的人也是她。可能冥冥中，秋秋在保护她吧。打从娘胎开始，她便抢占先机，不仅最为健康聪慧，还生了一颗得菩萨庇佑的观音痣。而我的秋秋，一出生便被抛弃，她那么善良、上进，拼命学习，为笨拙所累，却一直坚强乐观，把快乐传递给身边每一个人。即便这样，她也没有丝毫怨言，得知有个姐姐，放下所有重要的事去找她，要认回她，结果却替她挨了一枪，成为活死人！观音痣，观音痣，呵呵，薄玉烟倒是得了菩萨庇佑，却把所有的灾难转嫁给我的秋秋，连一口气都舍不得给她，她死了，灾厄才能终止！我倒要看看，我的秋秋不在了，这个世上还有谁能替薄玉烟挡得了灾难！她们既然是双胞胎姐妹，就该同生同死，秋秋一个人在地下孤寂寒冷，薄玉烟作为好姐姐，就该下去陪她！可惜，我亲手开枪，没能杀死她，白颂年倒是痴情，即便不知她是薄玉烟，依旧为她挡枪。可挡枪又能怎样，他们之间隔着千山万水，白颂年便是为她死了，也不会知道她就是他心心念念的妻子。”

叶晏越说越气愤，最后忍不住恶劣地笑了起来，梁语嫣的好运令他嫉妒，令他越发地为阮丛秋不平。可她偏偏是阮丛秋昏迷前惦念的亲生姐姐，所以他才会对梁语嫣的态度反反复复，既想杀了她，又在危急的时候出手救她。每每提起薄玉烟，叶晏就变成一个刻薄的刺猬，全身是刺。松平田子沉默，也不禁为阮丛秋的倒霉悲哀，为梁语嫣的好运感叹。梁语嫣就像是上天的宠儿。当然，回顾梁语嫣的遭遇，她觉得“宠儿”这个词有待考究。当有一天她恢复记忆，恐怕是生不如死吧。叶晏以为自己是上帝之手，可以摆弄梁语嫣的命运，却不知，上帝从不会把手借给别人把玩。他们都被命运摆了一道。松平田子有心转移话题：“晏儿，你说，白少帅会不会是八十八号？”

叶晏从嫉恨中回神，微微眯起阴鸷的眸子：“不好说。他才认为自己的妻子死了，而且听说他儿子吓成了小哑巴，带这么多兵，说是保护自己和他儿子也无可厚非，说是为了掩饰真实目的，也有道理。不管怎么样，他确实带了很多兵，太过扎眼，早已成为大家的眼中刺、肉中钉，要杀他的人，不止是我们，还有各个地方军阀。这么多人围追堵截，就看他有没有那个运气逃出大家布下的天罗地网。”

松平田子严肃地点了点头。叶晏不欲多谈，说道：“十天后，我送你回日本，你好好休养。”

松平田子就僵住了。……“少帅，根据阮小姐提供的线索，我着重查了日本租界的动静，发现他们暗地里的确有很多动作。另外，在拍卖会上屡屡跟您抢拍战机的强劲对手，其中有两个号背后是日本洋行，七十一号和八十九号。昨晚刺杀我们的人，十有八、九是日本人策划。”

聂昌政神色凝重，站在白颂年面前。白颂年食指轻点桌面：“日本的野心不小，暴露的痕迹这么多，怕是要藏不住他们的野心了。”

截杀可能拥有战机的所有军阀大佬，不许中国拥有一架战机，狼子野心，暴露无遗。“国内局势紧张，民不聊生，等日本图穷匕见，这仗，可不好打。现在热武器威力越来越大，打仗早已不是拼人数的时代。”

聂昌政忧心忡忡，又很愤恨，“可气的是，总有人一味做着美梦，以为列强不会开战，有精力不去对付侵略者，偏偏把心思用在内斗上！”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可惜，他们错解了这句话的深意，错把‘人’当做自私自利，忘了在这个时代，‘人’指的是种族。种族、国家覆灭，他们不叫人，要改称亡国‘奴’了。”

白颂年冷硬的心也心痛，但他不会一味沉浸在痛心之中怨天尤人，“我现在是各方大佬嘴边的肥肉，国内国外，要杀我的人早已织成一张网。鱼苏离上海虽近，要活着回去却不容易，我们还是想想，怎么做一条‘漏网之鱼’吧。”

聂昌政说道：“我已联系上大帅，大帅会配合接应我们。这些天，我也会出去活动，装作打探战机的归属者。外界知道你受伤，你就留在饭店养伤，外面的事交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