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的帷幕被顾明轻轻扯开，露出了里面那名叫做天宇的年轻病人。　　他长相清秀，带着一副眼镜，文质彬彬的，看起来应该还没有离开象牙塔。　　不过此时他恶疾缠身，癌细胞无时无刻都在他的身体里面恣意生长着，头上的头发因为化疗脱落了不少，皮肤蜡黄，四肢浮肿，莫名给人一种油尽灯枯的感觉。　　“楚主任，我想尽快手术。”

天宇费力说道。　　他的腹腔插了不少管子，说话时不可避免的会牵扯到腹壁肌肉，即便只是这么一点点的牵拉也足够让他痛苦无比。　　一句话说完，他痛苦的发出了呜咽声，听得一旁的顾明眼眶微红。　　楚良看到病人竟然虚弱到了这副模样，眉头不由得微皱，病历上的文字终究还是不够直观，他似乎低估了上一次手术对于病人的伤害。　　“我们会尽快的，这你可以放心。”

楚良道。　　顾明安慰了病人几句，重新拉上帷幕，趁着众人不在意的时候，摘下眼镜轻轻擦了擦眼角，然后看向楚良道：“楚主任，那天宇的事情就麻烦你了，他现在不仅仅是肉体上的问题了，他的精神也在慢慢崩溃，手术不能等了，迟则生变。”

楚良看了一眼蓝色帷幕，默默点头道：“嗯，我和洪斌教授商量一下，尽量在这两天给他手术吧。”

“感谢。”

顾明微微欠了欠身子道。　　顾明继续留在病房里陪着天宇，其余人则一起离开了。　　陈主任不近不远的走在楚良和洪斌教授的身后，看着两人亲密的讨论着接下来的手术方案，他心里莫名的烦躁了起来。　　记忆中洪斌教授在首都一院工作了小十年，却从来没有和自己走的那么近过。　　“这个楚良到底是什么来头，今天跑到我这来宣誓主权是什么意思？”

陈主任不满的嘟囔一声，随即又转头看向走在自己身旁的胡教授道：“胡教授，接下来该怎么办？”

“嗯？什么怎么办？”

胡教授似乎一直都没有睡醒，眼皮子耷拉着，一副没听懂陈主任在说什么的样子。　　“我是说这个病人的手术，接下来该怎么办啊？一针法不是万能的，病人现在这个情况肯定需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现在就立刻手术，风险实在太大了。”

陈主任表现出一副十分关心病人的样子。　　“你说得对，像他这种情况，确实应该休养一段时间，等待身体恢复后再手术……但，他身体里的癌细胞会等吗？”

“胡教授你这是什么意思？”

陈主任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满道。　　“没什么意思，陈述一些事实而已。”

胡教授无所谓的笑了笑，脸上的老人斑挤进了皱纹里。　　“胡教授，我们才是一伙的，你别忘记了，国自然有你的一份。”

陈主任知道自己这时候说这些并不合适，但身处在首都一院，他此时却有一种众叛亲离的感觉，这让他不得不下意识抓紧胡教授这最后一根稻草。　　可事实上，这世界上的道理都是大同小异的，很多东西你越想抓住，就越容易从指缝中逃走。　　胡教授突然停下脚步，就这么站在原地默默地看着陈主任，那眼睛陌生而冰冷，看的陈主任后脊梁骨一阵发寒。　　“你在威胁我？”

胡教授淡淡问道，很显然，他并没有任何受到威胁的觉悟。　　“我……”陈主任一时语塞。　　下一秒，胡教授脸上的冷漠突然又消失了，他低着头思考了片刻，然后说道：“既然陈主任你有疑惑，不如直接去问楚主任和洪斌教授，看看他们是怎么安排手术的。”

“这，这不太好吧。”

陈主任下意识拒绝道。　　“那好吧，那我就替你去问问，刚好我也挺好奇的。”

胡教授笑道，紧接着也不顾陈主任错愕的目光，脚步加快，一转眼便追上了前面的楚良。　　“楚主任，抱歉打扰一下。”

胡教授在后面叫住了楚良，笑脸盈盈道：“自我介绍一下，胡鸣，退休的闲散人员，冒昧的问一下，楚主任准备怎么给这个病人手术？”

楚良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一脸老人斑的胡教授，其实早在病房里楚良就注意到了这个老头。　　能坐在陈主任和顾明身边，而且还能一个眼神就让陈主任闭嘴的人，恐怕不是简单地退休闲散人员那么简单吧。　　不过楚良也没有心思去猜测眼前的老头是什么身份，他的注意力现在都在天宇这个病人身上。　　有人来问手术方案，他也不想隐瞒，反正接下来几天手术就要上台了，此时还遮遮掩掩毫无意义。　　“我们准备用腹腔镜给这个病人手术。”

楚良如实回答道。　　“腹腔镜？哦，原来是腹腔镜！”

胡教授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脸上忽然浮现出极为愉悦的表情，紧接着说道：“原来你们那份标书并不全是吹牛皮，还是有真功夫的。”

洪斌教授立刻皱起了眉头，看着胡教授问道：“我们那份标书？你怎么会看过我们那份标书？”

那份记载了腹腔镜下一针法的标书绝对没有外泄，这一点洪斌教授非常有信心，可如今眼前这个陌生的老头却声称自己见过标书里面的内容，这就让洪斌教授不由得警惕起来。　　再联想到首都一院的标书闯过了初审，而自己那份更完善的标书却被无情淘汰，这就让洪斌教授看向胡教授的眼神不由得有了一些敌意。　　“我们不是敌人。”

胡教授微笑着说道：“至少和陈主任比起来，我们算不上什么敌人，你们的标书我看过，写的很不错，牛皮吹得很大，看得出来是有高人指点过，不过可惜陈主任坐镇首都，平台资源这方面的优势太大了。”

“很抱歉的说一句，我也是他的资源之一，你们标书落榜，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楚良看着如此坦诚的胡教授，一时间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不过看着远处一脸紧张的陈主任，楚良的表情反而渐渐轻松了下来。　　“不知道胡教授是什么意思？”

楚良问道。　　“也没有什么意思，我就是个退休的闲散人员，多少年没有上过手术台了，也就只剩下个看手术的爱好了，腹腔镜下一针法手术的那天记得叫我，我可不想错过这么精彩的手术。”

胡教授笑眯眯的说着，脸上的老人斑缓缓舒展开来，似乎说起自己的爱好，他整个人都年轻了不少。　　“当然，我也不会白看，如果你们的标书并不都是吹牛，我倒是觉得你们比陈主任的标书更适合入选国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