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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最接近失衡的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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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斌上一秒还顾及楚良是出于善意才违规溶栓,已经没有想要深究的打算。  可没想到楚良竟然这么不识趣。  没有察觉到溶栓剂量有误差是能力问题,但在自己已经提出异议后,还用医生的身份阻止自己纠正误差,这就让不免怀疑他的态度是否有问题了!  “让开,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医生,而且都比你经验丰富!”

白斌冷声道:“我看你年龄也不小了,在临床工作了这么多年,难道还不清楚你今天犯了很严重的错误吗?”

在场的众人纷纷看向楚良。  白斌并没有夸张,在场众人都是庐州各大医院的主任、院领导,不管是从身份地位上,还是临床工作经验上,都和楚良不是一个层面的。  但面对这么多双质疑的目光,楚良却依然保持着平静,站在白斌面前,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我是他的首诊医生,他的治疗由我全权负责,希望家属配合一下,不要让我难做。”

“你没有这个资格!治疗同意书上的签字都是你伪造的,你这根本就是违规操作!”

白斌怒不可遏,如果不是多年来的涵养约束着他,他已经忍不住要动手了!  周建国脸上的瘀斑分明代表着溶栓剂量过大,不但脑血管栓子在被溶解,周建国自身的凝血系统也在被摧毁,一旦平衡彻底被打破,多米诺骨牌倾倒的趋势谁也无法阻止!  都到这种时候了,省二院的这位医生不但浑然不知,竟然还要拦住自己调整溶栓剂量,愚蠢到这种程度,真是无可救药!  可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治疗同意书上的签字并不是伪造。”

众人纷纷回头,当陈路院长看到孙伟拿着刚刚那张治疗同意书走进房间后,心里突然一凉,感觉事态的发展已经彻底摆脱他的掌控了。  哦,不,其实这件事从一开始就已经失控了,只不过现在孙伟的举动,让陈路院长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  “签字的是这位病人的妻子,钱洁,大拇指印也是钱洁亲手按的,并非我们省二院医生私自伪造。”

孙伟大步走了进来,拿着那张治疗同意书,把上面的签名展示在所有人面前。  刚刚陈路院长发现签字有问题后,第一时间就把治疗同意书收了起来,导致在场很多医生都没有看到。  此时见孙伟大方的展示了出来,众人纷纷瞪大眼睛,看向了签字栏。  一串十分抽象的曲线,以及一个模糊的大拇指印,这让众人都微微挑眉,都意识到了这个签字并不是十分合规。  白斌回头看了一眼孙伟,沉声道:“据我所知,我母亲刚刚突发心衰,也被拉到你们医院抢救了,以她的状态,有能力签这个字吗?”

孙伟毫不避讳的对视着白斌的眼睛,说道:“你母亲现在就在心内科住院部,不如白医生你自己拿着治疗同意书,去亲自问问她?”

陈路院长这时候忍不住了,默默走到孙伟旁边,拉了拉对方的胳膊,小声提醒道:“别把事情弄僵了。”

孙伟却说道:“事情已经发生了,这时候主动认错才会陷入被动。”

其实孙伟在赶过来之前想的和陈路院长一样,只要周建国不出事,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尽量把事情的影响力降到最低。  可当他来到门口,刚好听到楚良和白斌的争执后,他却突然改变了想法。  万一楚良的选择是对的呢?  回想一下这几个月来,楚良做的各种决定,孙伟不由得扪心自问,虽然每一次都觉得楚良的决定是在铤而走险,但每次的结果好像又都是圆满完成。  孙伟心里其实也没底,他也不知道楚良这次是怎么想的,但在门口听到楚良坚定的声音,看到楚良毫不犹豫的挡在白斌面前。  也不知道为什么,孙伟也随之有了信心,决定相信楚良这一次,和他站在同一战线上。  “白医生,就像楚良说的,他现在是病人的首诊医生,也是最了解病人情况的医生,病人现在情况很危急,我觉得还是应该相信他的判断。”

孙伟缓缓说道。  白斌这时候怎么可能听得进去这些话,瘀斑都已经出现在面颊了,这位省二院的医生却熟视无睹,这种医术水平,自己凭什么信任?  可楚良这时候却拿出了一个本子,递到了白斌的面前,说道:“这是我们做的溶栓记录,溶栓已经进行了半个小时左右,再过二十分钟就结束了,到时候我们可以再去拍个CT,检查一下脑血管通畅情况。”

白斌不想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周建国脸上的瘀斑上。  不过让他稍微松口气的是,除了瘀斑之外,周建国整个人的状态还是比较平稳的,旁边监护仪的数值也一直处在安全范围内,如果一直能保持这样的状态,倒也可以接受。  想到这儿,白斌还是接过了楚良递过来的溶栓记录,决定先看看对方的详细方案,如果有不合理的地方,自己再进行调整。  溶栓记录的内容十分简单,就是几点几分开始溶栓,首剂多少,然后以多少泵速缓慢输入,每隔十分钟记录一次病人的生命体征,以及一些潜在出血的风险观察。  白斌大致的扫了一眼,倒也没有发现什么明显的不合理,不过当他看到十分钟前的一项记录时,他却微微愣住了。  “右脸颊出现瘀斑,面积2*1cm,色浅,继续观察。”

八分钟前。  “右脸颊瘀斑未出现明显增大,继续观察。”

然后是五分钟前。  “右脸颊瘀斑缩小至1*1cm,略有缩小,继续观察。”

最后是两分钟前。  “右脸颊瘀斑稳定,未见明显扩大缩小,继续观察。”

……  白斌懵了一下。  瘀斑不是刚刚出现的,而是早就出现了?  而且还不是一直在增大,而是处在一种微妙的平衡中,在安全的范围内小幅度的波动着?  这意味着什么?  白斌忍不住用奇怪的目光看向楚良,没有把这些想法埋在心里,而是直接问道:“脸上的瘀斑你早就发现了?为什么一开始发现的时候你不减少溶栓剂量?你不害怕平衡被打破,病人出现无法控制的出血吗?”

楚良解释道:“皮肤瘀斑是溶栓过程中最容易出现、也是最早出现的出血倾向,相比较于内脏出血、脑出血等等重要脏器出血,皮肤瘀斑症状很轻微,几乎不会留下后遗症,从某种意义来说,它反而是一种很好的观察溶栓剂量大小的体表指标。”

白斌脸部的肌肉抽了抽,不敢相信道:“你把皮肤瘀斑当做调整溶栓剂量的指标?”

楚良点点头,回头看了一眼状态平稳的周建国,语气略显轻松道:“至少从现在看起来,这种方式很有效,溶栓剂量处在一种极限的平衡状态,脑血栓溶解的效果也会达到极致!”

“你也看到了你父亲的头部CT,脑梗死的范围实在太大了,如果剂量不近可能的调大,溶栓效果恐怕不会太理想。”

听完楚良的解释,白斌彻底没有了脾气。  说实话,他不是很理解楚良这么做的原因和底气,但他却可以凭借丰富的临床经验判断这么做导致的结果。  结果就是:  现在周建国溶栓的剂量,就是最接近失衡状态下的平衡。  就好像在高空中走钢索,疾风猎猎刮得脸生疼,可总有人依旧可以靠着一根杆子,在摇摇欲坠中完成不可能的壮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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