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旺业有些意外的看向楚良。　　开创先例？　　口气有点大！　　不过王旺业接触过不少医生，知道真正有本事的外科医生就是这么的拽，毕竟习惯了在手术台上掌控一切，乃至于病人生命，性格上或多或少都会受到一些影响。　　不过初步接触下来，王旺业感觉楚良也不算是那种骄傲自满的外科医生。　　虽然口气很大，但却又给人一种平易近人的淡然感，王旺业甚至有一种错觉，开创先例这种嚣张至极的话，在楚良的心里或许没什么大不了的，所以他才能如此平静的说出来。　　“这个医生有点意思。”

王旺业来了精神，知道这趟大概率没有白来。　　楚良这时候主动打开了办公室门，说道：“进来说吧，刚好我找了一些国外的资料，这项技术在国内还没有发展起来，但在国外其实已经有了一些成功的案例，王总你可以了解一下。”

“那最好了，楚主任你有心了，还特意找了国外的资料。”

王旺业道。　　三人于是走进了办公室，楚良从柜子里找出之前打印好的资料，放在了王旺业的面前。　　其实就在放资料的柜子里，还有两篇楚良打印出来的高分论文，是国外医生对于NOTES技术的研究成果。　　不过对于王旺业这种门外汉来说，新闻显然比论文更有意义，纯英文的医疗论文他连名字估计都看不懂。　　王旺业接过楚良整理出来的资料，看了有五六分钟，他看的很仔细，虽然不太了解医疗方面的内容，但他却可以从别的方面印证这项技术的专业性。　　“主刀的医生是梅奥中心的教授，这项技术看起来很有前景。”

王旺业放下了手中的资料，眼神中多了几分信任。　　楚良还是那一副平静的模样，简单的和王旺业又聊了一些关于NOTES技术的相关知识，他本身就是专业的，而且又踩在时代的浪尖，对于NOTES技术的讲解可谓是举重若轻，即便是普通人听起来也会觉得异常精彩神奇。　　王旺业本来还抱着忐忑的心情，可听完楚良的讲解之后，所有的顾虑瞬间就一扫而空了。　　他略显兴奋地说道：“这项技术听起来还真不错，体表不留疤痕，可以从人体自然的腔隙手术，老爷子虽然年事已高，但用这种技术说不定还真能把手术做完。”

高童见王旺业已经发自内心的认可了这项技术，于是便说道：“那王总咱们先撤吧，楚主任每天工作也挺忙的，刚刚才从手术台上下来，咱们就别打扰他了。”

王旺业赶紧连连点头道：“对对对，真是不好意思，打扰楚主任这么久了，我这就回去和我朋友说，让他安排老爷子赶紧过来住院。”

楚良道：“没事，住院的时候提前和我说一声，特殊病人特殊对待，老爷子年纪这么大了，到时候会尽量给他早点排手术的。”

两人从办公室离开，来到停车场上了一辆立标奔驰。　　高童关上车门，隔绝外界的嘈杂，然后有些疑惑的看着王旺业道：“你今天不是说不管老爷子的手术能不谈妥，都会邀请楚主任加入基金会吗？”

王旺业此时看起来似乎有些疲惫，他大喇喇的躺在座椅靠背上，长舒一口气，沉默了许久后才开口说道：“楚主任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今天准备的太仓促了，我怕他不接受邀请，等等吧，等这台手术做完，到时候找机会正式邀请他。”

高童若有所思道：“你是怕楚主任不接受？”

王旺业道：“确实有这个顾虑，这个楚主任和其他那些酒囊饭袋的主任不一样，如果我用钱去诱惑他，我觉得他恐怕会直接关门送客。”

高童苦笑道：“你竟然有这种想法，还好你没有谈钱，不然楚主任肯定不会给你好脸色，甚至老爷子的手术他可能都会拒绝。”

王旺业有些不能理解道：“这世上真的有人会不爱钱？”

高童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楚主任有这种技术，还会缺钱吗？”

王旺业这时候似乎恢复了一些力气，伸了伸懒腰道：“这么一想当医生还真不错，只要技术好，就有一大批人捧着钱去求他，不像我们这些做生意的，得求着别人才能赚到钱。”

高童道：“生命健康是人类永恒追求的，医生们掌握了生命健康权，自然会拥有更多的社会资源，国内的医生其实还不算什么，国外的医生那才是牛哔呢，我这两年拍医疗纪录片也接触了不少外国医生，那一个个都鼻孔朝天，自负到了极点！”

王旺业道：“楚主任还是很儒雅随和的，不过我能感觉到他是个很有原则的人，邀请他加入基金会的事情还是先放一放吧，老爷子的病才是现在最重要的。”

想到这儿，王旺业也不再耽误时间，一脚油门便向着老爷子家的方向驶去。　　……　　而在另一边，楚良看着满满一沓的欠费单正在头疼。　　护士长一脸委屈的向楚良抱怨道：“楚主任，我们护士真没办法了，科里面这么多欠费的病人，住院账户全被锁住了，医生开药开不出来就找我，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又不是开药房的。”

楚良数了一下手里的欠费单，足足有十三张，最大的欠费金额都超过六千元了，这让他不由得有些吃惊，同时也十分头大。　　“怎么会欠这么多钱？”

“怎么不会欠这么多钱呢？咱们科开的刀基本都是大手术，小手术也一般都是用腹腔镜做，普通开刀一台手术只要几千块就够了，腹腔镜手术至少一万，你们开手术不管收费，病人欠费了就让我们去催费，好事都让你们干了，擦屁股就甩给我们护士……”　　护士长今年四十多岁，正是倾诉欲最强烈的时刻，平时楚良整天泡在手术室找不到人，今天好不容易逮到了，她终于能把积攒了好久的不满全部宣泄出来。　　楚良早就习惯做甩手掌柜了，今天看到这么多的欠费单，他才知道科室的赤字竟然已经这么严重了。　　继续这么下去，这个月科室奖金都要发不出去吧……　　医院不养闲人，更不养闲科室，每个科室都需要自负盈亏，如果急诊病房按照这个趋势继续发展下去，工作是越来越忙了，赚的钱反而越来越少。　　楚良以前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科室的工资他从来都不管，每个月发到账户里他连看一眼金额都懒得看。　　可现在他的身份变了，成了急诊病房分管临床的主任，下面一群跟着他在手术室混的医生护士都嗷嗷待哺，他不可能一直做甩手掌柜，不管他们死活。　　穷，真是太穷了，这时候如果有人拿钱诱惑我该多好，只要不触及原则问题，我真的可以来者不拒……楚良在心里幻想着，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竟然突然闪过李亚楠的脸，这把他吓了一跳，赶紧停止了胡思乱想。　　“护士长，那你看现在怎么办？”

楚良只是个开刀匠，根本不懂科室营收这些事情，遇到眼下的困难，他只能向护士长求救。　　“这些欠费的我们可以继续催，也可以联系医院帮忙走公益捐助的方法结账，但科室不能一直这么下去！”

护士长十分严肃的说道：“楚主任我知道你很有仁心仁德，但既然你当了主任，就要考虑更多的问题。”

“以后收病人，希望你能考虑一下病人的经济因素，如果条件真的太差，可以建议他们去下级医院就诊。”

“多收一些优质病人，这话虽然说起来不好听，但医院不是公益机构，咱们科的医生护士也是要吃饭的，这年头没钱寸步难行！”

护士长说完后便出去了，留下楚良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则唉声叹气。　　“以前不当领导，天天骂领导，现在当了领导，才知道领导的日子不好过。”

看着桌子上的十三张欠条，楚良陷入了良久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