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洪斌教授修改标书这件事，楚良倒没有太担心。　　洪斌教授作为一针法的创始人，肯定无数次幻想过它的未来，第一版标书只是出于科研人的严谨，所以没能放飞自我。　　但经过楚良的这一番开解之后，洪斌教授明显想开了，事实上只要他愿意，这世上就没有谁能在一针法这个领域吹牛皮赢过他。　　他的优势，实在太明显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楚良除了完成一些高难度的疑难手术，其余的常规手术都推给了别人，他自己则把时间全部交给了洪斌教授，以及洪式一针法。　　想当初在外科峰会的主会场手术台上，楚良还只能充当一名助手，全程除了嘴炮，也就只能帮洪斌教授拉拉钩子。　　可没想到短短半个多月过去了，楚良竟然就基本掌握了一针法的精髓，偶尔几台手术台他甚至都可以主刀一针法，让洪斌教授在一旁拉钩子。　　对于楚良学习新技术的速度，洪斌教授只能摇头感叹道：“楚主任，讲道理我两年龄相仿，可为什么你接受新技术的速度会这么快？我要是年轻个十几岁，还有信心半个月掌握一项新技术，可现在不行了，手跟不上脑子了。”

楚良笑了笑道：“洪斌教授你太谦虚了。”

手术台上的洪斌看着正在操刀一针法的楚良，十分认真的摇摇头道：“楚主任这还真不是谦虚，你的操作实在不像是个四十多岁的外科医生，太有灵性了，而且有一种只属于年轻人的创造力。”

“说实话，虽然我对于一针法的了解更加深入，但单纯从手术操作的角度上来说，你现在可能已经接近我，甚至超过我了。”

楚良闻言也不再谦虚，而是一边调整着胰肠的位置，一边随口问道：“洪斌教授，你有想过用腹腔镜做一针法吗？”

洪斌教授微微一愣，随即点头道：“腹腔镜下胰十二指肠切除术，一针法吻合胰肠，我考虑过，但难度实在太大了，本身胰十二指肠切除术就是普外科最复杂的手术，还要在腹腔镜下进行，这对于主刀的要求实在太高了。”

“不过……”　　洪斌教授看着楚良游刃有余的处理着胰肠位置，又想起了这段时间在省二院听闻过不少楚良主刀的高难度腹腔镜手术，他不禁说道：“或许楚主任你可以。”

楚良心无旁骛的紧盯着腹腔内的胰肠，随口说道：“嗯，这也是可以吹牛皮的部分，洪斌教授你别忘了写进标书。”

洪斌：“……”　　在两个人的默契配合下，这一台胰十二指肠切除术完成的相当顺利。　　事实上，自从洪斌教授来到省二院后，经手的一共六台胰十二指肠切除术完成的都非常顺利。　　但这么一点成绩并不能让省二院一时间名声大噪，下一台胰十二指肠切除术又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两人一同下台前往更衣室，正冲着澡，只听见休息室的房门打开，似乎有一群医生涌进了休息室里。　　热水溅在地面上，热气升腾萦绕，楚良本来只想好好冲个澡，可偏偏就在这时候听到外面的医生开始议论起来。　　“楚主任今天是不是又跟着洪斌教授上台了？”

“没错，我看到手术安排表了，今天又有一台胰十二指肠切除术，楚主任的名字挂在主刀位置上面。”

“真是够了，半个月一共就八台胰十二指肠切除术，楚主任每台都跟着洪斌教授上台，这真是要培养他？一个外来户为什么要投入那么多的精力啊。”

“对啊，我觉得老朱你也不比那个洪斌差到哪里，你在省二院都工作了二十多年了，为什么医院不多投入一点精力培养你啊！”

……　　听到外面的议论声，楚良关掉了莲蓬头，没有了水声的影响，他就能听得更清楚了。　　而与此同时，楚良也注意到旁边隔断的水声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显然洪斌教授也在倾听外面的议论声。　　“不公平啊！真的不公平！这不就是任人唯亲吗？楚主任随便拉个人回来，又给钱又给房的，我们科奖金一年比一年低，这日子还能不能过了。”

“老朱，我们都听你的，要不然咱们去院长那边闹一闹吧，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啊。”

“我也觉得，就算没有结果，至少也该让医院知道我们的态度！”

听到这里，楚良没有再继续躲在浴室里，随便抓了一块干毛巾系在腰上，他就这么光着脚走了出来。　　外面的议论还在继续，穿着洗手衣的医生们越说越激动，挥舞着手臂就想要去院长室讨个说法。　　可很快，有人看到了从热气缭绕的浴室间里走出来的楚良。　　滴答滴答。　　水从楚良双鬓的白发留下来，高高的溅落在地板上，明明四十多岁的年龄，楚良身上的皮肤却没有一点中年男人的臃肿和松弛，有棱有角的肌肉把皮肤绷紧，尤其是双手的曲线更是充满了力与美。　　看到这一幕，那群议论的医生全都傻眼了。　　“楚，楚主任……”　　人生最尴尬的事情，大概就是在别人背后说坏话的时候，别人刚好就在旁边。　　而人生更尴尬的事情，大概就是这个被你说坏话的人，是个你绝对惹不起的角色。　　一群医生目瞪口呆的看着浑身上下只遮了一条毛巾的楚良，有人甚至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东西。　　“你们要去院长室？”

楚良丝毫看不出生气的样子，拿起一块毛巾很随意的擦拭起自己的头发，用十分关切的语气问道：“要不要我陪你们一起去，到时候我还有机会为自己辩护几句。”

“不，不不，楚主任你误会了，我，我们就是随口说说，发发牢骚而已。”

有人立刻连连摆手道。　　“发牢骚？”

楚良若有所思。　　“不不不，没有牢骚，呸呸呸，我们不会说话，楚主任你别在意。”

那人都快哭了，平时看楚主任文文雅雅的，好像性格很温和的样子，怎么现在给人的压力这么大。　　见这群人这幅模样，楚良摇摇头，语重心长道：“不利于团结的话以后少说点，洪斌教授来我们医院是做大事情的，未来一针法如果获得成功，受益者不仅仅是他个人，省二院这个平台也会名声大噪。”

“我们知道了楚主任。”

“垂头丧气的干什么，这不是好事情吗？以后省二院这个平台越来越好，你们待遇能差到哪里去？”

这几个人一听这话，心里其实也都反应了过来，楚主任这话说的没毛病啊，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种事情他们又不是没经历过，当初楚良凭一己之力促成了省二院三级跳，升上三甲的那一年，每个人都发了一大笔年终奖。　　这估计是省二院最阔气的一次了，很多人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一大笔年终奖。　　如果洪斌教授真的能打响省二院的名声，那他们岂不是又能躺赢一次？　　想到这里，几个人顿时感觉到豁然开朗，甚至还有一点点小期待？　　“开心吗？”

楚良突然问道。　　“开，开心。”

“开心那就笑出来，别忍着。”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豫了片刻后，咧着嘴巴笑了两声，可很快又停下了。　　太尬了，笑的好难受。　　可就在这时，不远处的浴室里突然传来一声笑声，这笑声明显就要比这几个人的假笑要真诚不少，爽朗很多。　　……　　……　　“陈斌，你走快点，磨磨蹭蹭的，你个大老爷们儿怎么走的比我这个小姑娘还要慢？”

苏敏不满的看着身后拎着大包小包的陈斌道。　　陈斌则一脸铁青的埋头走路，听到苏敏娇滴滴的斥责，他脖子上的青筋动了动，但最终还是没有吭声。　　两人在一栋破旧的居民楼里面穿行，很快就来到一扇铁门前，苏敏下意识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伸手轻轻的敲了两下门，捏着嗓子柔声喊道：“胡教授，你在家吗？”

很快，房间里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谁啊？”

“陈主任让我们来的，想让您帮我们把关把关标书的事情。”

过了好一会儿，铁门发出一阵动静，随即向外猛地推开，苏敏差点没有反应过来，慌慌张张往后退了两步。　　一个满脸老人斑的老头从黑黢黢的房间里伸出脑袋，看了一眼门外的两人后说道：“进来吧，东西丢在外面，我家不要这些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