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就在几个月前的首都外科峰会上，楚良那时候还只能旁观一针法手术，可没想到时间来到现在，洪斌教授却想请楚良去主刀这样一台高难度的腹腔镜下一针法手术。　　飞机不等人，楚良只能匆匆安排了一下手头上的工作，交代自己需要临时出个差，过几天就会回来。　　等到两人在飞机上上坐好，洪斌教授又拿出了笔记本电脑，调出了病人的病历。　　“三十多岁的胰腺癌，发现的还算挺早的，可惜半年前的手术失败了，胰瘘差点要了他的命，按道理来说这种情况两三年内不建议手术了，可最近一次检查却发现上一次手术切除的范围太小，癌细胞又有卷土重来的迹象，手术不得不又提上了日程。”

楚良侧目看着笔记本上的病历，低声道：“上次手术在哪里做的？”

洪斌教授道：“魔都的一家医院，算是行业内做胰十二指肠切除术比较好的治疗中心了，但胰瘘确实防不胜防，切除范围太小估计也是因为这个，术中明显发生了意外，手术不得不草草收尾。”

楚良叹气道：“又是要给别人擦屁股，这种活儿不好干啊洪斌教授。”

在临床上，医生也会看病人‘出身’的。　　像这种已经被别的医生经手过，而且还治出问题来的病人，一般医生都不是很愿意接手。　　一方面别的医生治不好，就说明这个病人没那么简单，你上你真不一定能行，另一方面一旦手术再出现问题，新的问题旧的问题混在一块，责任就混淆了，你根本解释不清。　　“容易的活儿也不会找我这个刚刚跳槽走的医生了。”

洪斌教授这时候自嘲了一句。　　楚良本来还一直有意不谈及这方面的内容，却没想到洪斌教授竟然自己主动说起了这件事。　　按理说，洪斌教授刚刚从首都一院辞职，而且陈主任还剽窃了标书内容，这要是放在男女关系上，妥妥就算是分手之后变仇人的状态了。　　可偏偏对方现在一个电话打过来，洪斌教授不但自己火急火燎订了一张机票就要往首都赶，甚至还拉上了楚良这个帮手。　　这……多少就有沸羊羊那味儿。　　可看着洪斌教授脸上的表情，楚良却又觉得事情恐怕并不像自己想的那么狗血。　　“洪斌教授你是怎么想的？”

楚良也懒得胡乱猜了，索性直接问道。　　洪斌教授沉思了片刻后说：“我也没有想那么多，这个病人的情况楚主任你也看到了，恐怕只有腹腔镜一针法能有机会救他的命，他才三十多岁，如果真的就这么没了，未免太可惜了。”

“而现在能用一针法给他手术的，只有我……以及楚主任你了。”

楚良默默点点头，他自己同样身为医生，当然能够理解洪斌教授的想法。　　“我也想过借着这个机会去争取一些我应该争取的东西，但……等手术结束之后再说吧，用病人作为利益交换的工具，我担心会影响自己的心态，影响最终的手术效果。”

洪斌教授轻轻叹了一口气道。　　楚良这时候笑着说道：“洪斌教授你放心吧，恶人我来当。”

洪斌教授一愣，他眼睛这时候还盯着电脑屏幕上的病人信息呢，听到楚良突然说了这么一句，他猛地一扭头，有些困惑的看向他。　　楚良咧着嘴露出大白牙，脸上依旧是一副儒雅随和的模样，但不知道为什么，洪斌教授却看出点和往常不太一样的感觉。　　似乎……有些奸诈。　　“洪斌教授你放心，你现在是我的人了，有些话你不方便说，但我说却天经地义，这趟回首都一院，你就安安心心做手术，其余的事情交给我就行了。”

楚良缓缓说道：“你受过的那些委屈，我会让那些王八犊子成倍偿还给你的。”

洪斌教授迟疑了许久，最后长舒一口气，轻声道：“谢谢楚主任了。”

飞机不久着落在首都机场，来接机的是陈斌，在候机口远远看到走过来的洪斌教授，陈斌木讷的脸上罕见的露出了激动的表情，高高的举手挥舞着。　　“洪斌教授，这边！”

洪斌教授很快看到了人群中的陈斌，带着楚良走了过去。　　“洪斌教授你看起来……”陈斌本来下意识想说洪斌教授瘦了、沧桑了，毕竟刚刚经历了跳槽和标书被窃取的事情，正常人应该都会备受打击，可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了。　　“你看起来还挺精神的？”

陈斌自己都觉得自己这话说的怪怪的。　　洪斌教授哈哈一笑，拍了拍陈斌的肩膀道：“你怎么还是老样子，说话还是这么实诚。”

陈斌憨憨一笑，抓了抓脑袋，同时看到了跟在洪斌教授身旁的楚良。　　“这位是楚主任？”

陈斌认识楚良，当初那台一针法手术直播他反复观摩过，楚良虽然没有动手，但这位临时上场改变手术方案的医生还是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你好。”

楚良伸手和陈斌握了握，态度相当友好。　　“走吧，先去看看病人吧，手术安排在哪一天了？”

洪斌教授这时候催促道。　　“按照陈主任的意思，越快越好，病人现在身体情况很差，一方面上次的开腹大手术留下了很多问题，另一方面病人的精神状态也很不好……”　　说到这儿，陈斌叹了一声气道：“他好像有点认命了，整个人萎靡不振的。”

洪斌教授点点头道：“魔都那家医院水平已经是国内顶尖了，连他们都没办法搞定病人，病人自己估计心里也有一定预期了，那他为什么还要找到首都一院了？一针法目前应该还没有推广到临床吧，他是怎么知道一针法的？”

问题接二连三被问了出来，这些其实都是洪斌教授一开始没有关注到的部分。　　就在刚刚飞机上，洪斌教授的脑海里只有治疗方案的内容，可当他双脚踩实地面，看到了代表首都一院的陈斌后，这些问题却又自然而然的脱口而出了。　　陈斌依旧还是那个实诚的陈斌，他的话向来都是标准答案，只听见他说道：“这个病人的家属是国自然评审员，陈主任的标书被他看到了，一针法能够大大降低胰瘘风险，他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所以才把病人送到了首都一院。”

听到这样的解释，洪斌教授微微一愣，但也没有什么别的反应，反倒是旁边的楚良眼睛骤然一亮。　　“那个国自然评审员现在在哪？”

陈斌道：“应该还在病房里，他虽然不是这个病人的直系亲属，但平时关系应该不错，已经在这里陪了好几天了。”

楚良满意的点点头说：“走吧，我们去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