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一群大老爷们待一起,待久了,这男人是会被带歪的。 孔捷并不介意与沈文月这样有文化、有修养、有见识、有美貌又不失英气、勇敢、率真的女人多聊一聊。 在这个颇有局限的时代,能够走出这般的女性,实属难得。 而就在孔捷和沈文月在团部相谈甚欢的时候,独立团牛口村村口,也不知道是不是提前商量好的,新一团团长丁伟、新二团团长李云龙联袂而来。 驻地口的哨兵战士见了李云龙和丁伟,连忙合拢脚跟,打了军礼道:“李团长好,丁团长好,两位团长怎么来了?我这就去向团长汇报。”
小战士说着,扭头就要离开,却被李云龙叫住。 老李笑骂道:“汇报个屁,你小子继续站你的岗,我和老丁到你们独立团来,这就跟到了自个儿家似的,还用通报?”
说着,李云龙招呼了丁伟一声,两人径直朝着独立团团部所在的方向过去。 小战士望着逐渐走远的李云龙和丁伟,苦笑了一声。 的确,这二位一来,通报都省了。 两人并肩走在路上,望着牛口村周边的情形,远远的还可以看到绿幽幽的庄稼地一片连着一片,荒地开垦了很多,土地利用的相当不错,丁伟感慨道: “老孔这家伙把他的根据地打造的真是不错,庄稼地一片接着一片,我看这些庄稼的长势可不差,收获之后,他独立团这粮食是不愁了。”
“老李啊,这一年多来,人家老孔这独立团的发展,可是把咱们两个团都给甩到后面去了。”
李云龙笑道:“这可不就是狗大户嘛!不过狗大户好呀,要不咱们这两个大债主这次过来,岂不是要空手而归了?”
说着,两人看向彼此,一齐默契地笑了起来。 不久前的春季大扫荡,丁伟的新一团,还有李云龙的新二团可没少给孔捷帮忙,又是打援,又是增援,又是联手伏击。 当时情况紧急,打赢了仗,李云龙和丁伟这边儿也来不及下令打扫战场。 结果呢? 强龙哪能压得过地头蛇,在人家孔捷的地盘上,下手稍微慢一点儿,别说是缴获装备了,甚至一颗子弹都别想捞到。 孔团长当时说的实诚,“老李,老丁,眼下战事紧急,没时间搞什么缴获,武器弹药什么的,战斗完先丢在这大山上就是了,后续我会派战士们上山打扫战场的。 另外,这山里头还有我们布设的一些地雷什么的,别再误伤了咱们自己同志,那可就不好了。”
“不过你们放心,回头战斗结束了,你们只管来我独立团,该是你们的装备,我老孔一口唾沫一个钉,一颗子弹也不少你们的。”
就这么着,李云龙和丁伟给孔捷打起了短工。 眼下这两位大债主一起找上门来,自然是来找孔捷要装备,要工钱来了。 来独立团团部,对于李云龙和丁伟来说,自然是轻车熟路,这两位团长在独立团更不是陌生面孔,一路走来,战士们见怪不怪。 就这样,两人一直走到团部所在的院子。 见到院门口正在呼哧呼哧地举着石锁锻炼的和尚,李云龙随口问道:“和尚,老孔呢?”
“团长他……” 和尚话还没说完,李云龙的大嗓门儿已经响了起来,朝着屋子里喊道: “老孔,老孔,我和老丁来看你来了。”
话音落下,孔捷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紧接着沈文月跟在孔捷的身后,也走了出来。 望见这一幕的李云龙和丁伟足足愣了数秒。 孤男寡女从一个屋子里走出来,这他娘还有啥好说的? 李云龙的眼珠子快要瞪了出来。 他娘的,老赵前两天给我讲了个金屋藏娇的典故,老孔这小子玩儿的花呀,竟然在团部藏了这么大个美人儿! 李云龙琢磨着,前些日子听说老孔的独立团来了个晋南报社的女记者,估计就是眼前这位了。 这还是丁伟和李云龙,第一次见到沈文月。 丁伟的神情倒是比李云龙平静得多,但心底同样是在感慨: 好家伙,事事都让老孔抢了先了,打仗,搞缴获,弄发展也就算了,这找婆娘怎么也赶到我和老李前头去了? 孔捷这边儿也有些意外,没想到李云龙和丁伟来得这么突然。 但人家来都来了,总不能下逐客令吧? 孔捷也就顺势对身旁的沈文月说道:“沈记者,真是巧了,刚才还和你说到,这晋西北铁三角另外两个团的团长老李和老丁,这正主就来了,正好给你介绍介绍。”
他先是伸手示意丁伟,“新一团团长丁伟。”
沈文月大大方方地向着丁伟伸出手来,笑道:“早听闻过丁团长的大名,今天终于有幸得见,丁团长,我是晋南报社的记者沈文月,很高兴认识您!”
丁伟怔了怔,道:“你好”,伸出手,两人行了握手礼。 孔捷又介绍向李云龙,“新二团团长李云龙。”
沈文月同样伸手。 却不想,一向大大咧咧的老李,用衣服擦了擦手,想伸出去,又有些犹豫道:“这……和女同志握手,不大好吧?”
众人:“……” 丁伟乐道:“老李啊老李,还有你不好意思的时候呢!”
说着,大家都笑了起来,孔捷又招呼了三人,重新进了团部的内屋,一一落座。 作为东道主的孔捷笑道:“沈记者,我和老李,老丁都是四方面军的老战友了,当时刚入伍的时候还是一个班,一起经历过长征,这么多年,一路摸爬滚打过来,并肩作战多年,是在战场上性命相托的战友兄弟。”
“打仗的时候,那是合起火来欺负小鬼子,平常在一起也是有什么说什么。”
“这三个大老粗在一起,有什么话说得不中听的地方,还请沈记者不要见怪。”
“另外,沈记者不用客气,我们这些当兵的没什么讲究,说话喜欢率直一些。”
“沈记者有什么想说的只管开口,有什么想问的、想采访的,也不妨直问,只要是能说的,我们知无不答。”
丁伟道:“不错,老孔的意思就是我和老李的意思。”
李云龙也点了点头,却又说道:“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有一点咱老李可得纠正纠正。”
见三人有些困惑,李云龙挺直了身板,稍稍昂起脑袋说道:“老孔刚才说三个大老粗在这里,这话咱老李就不爱听,咱老李怎么就是大老粗了?要说大老粗,也是两个大老粗在这里,至于沈记者和我,咱们可是文化人。”
噗…… 有眼力劲儿的和尚才给三人倒了茶水,丁伟刚把茶缸放到嘴边,听到李云龙这一开口,险些把茶水连带着喝嘴巴里的几片茶叶给喷出去。 “老李,就你,文化人儿?你该不会是觉得脑袋比别人大上两分,那里面装的就是文化吧?”
李云龙哈哈笑了两声,乐道:“老丁,这俗话说得好,士隔三日,当刮目相看,你真以为咱还是那个扁担倒了不知道是个一字的李云龙?”
孔捷一脸正色道:“老丁,我听老赵说了,这段时间老李一直在努力学习文化知识,据说前几日新二团由老赵监考的团内干部汉字听写考试,老李还拿了前三名呢,就冲这个,咱还真不能再笑话老李是个大老粗了。”
“就是!”
李云龙乐道。 丁伟笑道:“呦,老李这还真是长进了。”
李云龙无奈道:“这没法子,老赵天天说,学习使人进步,你们瞧瞧他孔二愣子,自从学习之后,人不愣了不说,比以前机灵多了。”
“咱老李一琢磨,学习有这么多好处呢!那咱可不能落下。”
“再加上咱老李天资聪慧,就这么着,没用多久,咱就有文化了。”
孔捷道:“可不是嘛,前两日我听参谋长说,自从老李学习文化知识以来,在旅长那边挨骂的次数都变少了,旅部刷锅的老刘,喂马的老陈为此都直犯嘀咕,说老李这一学习,大家还真不习惯,好久都没看见他人了。 就连旅长养的那匹马,听说许久不见老李,胃口也不如以前那么好了,整匹马都瘦了不少。”
话毕,屋子里短暂的几秒沉默过后。 除了不知道这刷锅喂马在旅里代表着什么梗的沈文月有些困惑之外。 丁伟,孔捷,包括一旁倒茶的和尚,再也忍不住了,三人毫不顾形象地大笑起来。 李云龙:“…………………………” “他娘……老孔,几天不见,你小子的嘴巴还是这么损,你这到底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
顾忌到一旁还有个女同志,更是个记者,万一咱老李骂人,再被这记者定性为粗俗的八路军团长,给通过报纸宣传出去,咱老李这一辈子的名声可就毁了。 李云龙忍住,没有爆粗口。 笑声肆无忌惮了好一阵子,才逐渐停歇。 沈文月虽然不太懂笑点在何处,更不清楚李云龙的光荣历史,但有一点她算是看出来了。 就像孔捷所说,这三位八路军团长之间的战友情怀相当浓厚。 沈文月赞叹道:“孔团长,您有这样的革命战友,真是令人羡慕,世人知道的大概就是八路军铁三角联合作战,对付日军的威名。 可他们哪里知道,所谓的铁三角,在我看来,更代表着您和李团长、丁团长之间相濡以沫、并肩作战的浓厚战友情怀。 这或许才是晋西北铁三角稳固与强大的根本缘由。”
沈文月突如其来的一席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孔捷、李云龙、丁伟三人却是齐齐地点点头。 丁伟说道:“沈记者这句话算是说到点上了,其实我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为什么咱们铁三角能够在这次反扫荡中,表现出如此强悍的战斗力? 归结于一点,正是因为我、老李、老孔三人之间,这么多年的老战友了,彼此之间早有默契,这打起鬼子来,即便没有及时的通讯,也完全明白对方想干什么,会怎么打,然后再配合作战,这才能取得格外显著的成效。 从这个方面我甚至在想,晋西北铁三角的防御模式,或许是无法复制的。”
孔捷道:“这一点我深有体会,这次对付小鬼子,老李和老丁简直就像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好多配合咱们心里互有默契,根本不需要我派人通知,当然,时间上也来不及彼此通讯。”
“最后日军大兵压境我独立团根据地,老李和老丁更是没话说,两人甚至舍弃自己所在根据地的防守,倾尽全力来援助我独立团。”
“就冲这一点,若不是咱们彼此之间的这份浓厚的战友情怀,彼此多年的熟知与了解,又有谁能做到?”
丁伟和李云龙听得无不点头,表示赞同。 孔捷继续道:“沈记者有所不知,这次反扫荡,我独立团之所以能够解除危机,多亏了老李和老丁率领部队的及时援助。”
“什么是战友情怀?这就是战友情怀,老李和老丁一听说咱老孔有危难,二话不说,立马赶来援助。”
“我甚至连道通讯都没有来得及传递出去,老李和老丁就来了,两位老战友令人感动啊,危难之际伸出援手,别无所求,别无所取,战斗结束之后,老丁和老李甚至连口茶都来不及喝上,就率领部队又匆匆返回各自的驻地。”
“就冲这个,沈记者,这次返回晋南,如果你们报社要出报纸报道此次作战的话,请把这次战斗胜利的功劳,主要分给老丁的新一团和老李的新二团。”
丁伟:“……” 李云龙:“……” 两人默契地对视了一眼,无不在心底大骂这孔二愣子狡猾。 这话能接吗?什么“别无所求,别无所取”,扯淡,我们那是给你老孔打短工,是要收工费的。 眼下咱来讨债来了,你老孔别想着给我们带顶高帽子,就能把咱打发了。 只是这沈记者还在这儿呢! 李云龙和丁伟一琢磨,总不能为了点装备再丢了面子,只好含糊其辞地应付了几句。 接着四人又聊了一阵子,沈文月自然是有眼力的,知道这三位团长见面,定是有话说,便主动找了由头从团部离开,只留下孔捷三人。 离开之前,沈文月倒是向孔捷三人郑重表态: “请三位团长放心,待文月返回报社之后,一定会发报为八路军部队正名,八路军并非是游而不击、怯战避战的部队。 相反,就文月在八路军根据地这段时间的所闻、所见、所感,无不证明,这是一支比任何部队都英勇无畏的抗日武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