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还没有找到种子来种吗?”
二族长那边早早就整好田,结果找不到种子来种,连红薯苗都没有。前天二族长在村口挑拨时,她听说他们去找谁要点种子,等出粮再十倍还上,没有要到种子吗?“没有。现在哪有种子,有我们家就不会有半亩地种野菜。”
两麻袋土豆,切小块来种,五福家按二十一口人的份额分下来,不够种,有一亩多空下来,白老太太见可惜,找到细小的野菜种上去。别说口粮的种子,就是菜种都没有。“全走完吗?”
沈七芽问。“不知道。奶奶去大爷爷家。”
十五丫头知道不多,这时十五的肚子咕咕叫起来,她揉着干扁的小肚子,向沈七芽诉说,“姐姐,我好饿。”
沈七芽难受摸摸十五枯黄的头发,“家里还有半碗辣菜汤,喝完回去抱小枕头出来,陪福丫头他们睡觉。”
为了让她有足够的精力去抄书,五福家特意给沈七芽留半碗野菜汤。“嗯。”
十五点头,自己跑回灶房。喝完出来,福丫头已经呼呼大睡。现在缺少吃食,家里小的,能睡,尽量让他们睡,减少消耗。三个小家伙熟睡后,白老太太匆忙跑回来,气还没喘顺悄声对沈七芽说,“七丫头,二族长那边不少人要离开,田四两一亩,我们买还是不买?”
“我们家够买多少?划算吗?”
“最多三亩,我想买三亩,多少得留点银子急用。划算,平时,得七八两一亩。”
三个儿子不在家,老太太拿不定主意只能回来问问沈七芽,她就想有个人认同自己。“家里还有存银?”
买祖坟山,卖谷种的银子全花光。“逃荒前,每家所有银子,一分为二,带一份上路,另一份和地契埋起来。带在身上的银子花完,只有埋起来的银子留住。”
去年干旱逃荒,前期吃食多半是买,到后期,银子没了,大家只能苦熬。“那买吧。田的事情我不懂,你和大伯娘她们去看看。”
“行。”
老太太又匆忙出去。沈七芽的心思全在抄书上,等到爹他们回来,白老太太才回来,沈七芽才回知道二族长那边超出大半在卖田卖地。打算卖完家里的田地,他们离开大窝村,去别的地方重新开始。“梨花姐,你们真的要走?”
燕秋带自己一对儿女去白俊能家,她不舍得自己儿时伙伴,“现在世道,哪里都一样难。在大窝村难是难,好歹有自己的田地。换一个地方,要重新建房置地,更难。”
白俊能媳妇神情悲苦地缝补手上的衣衫,“这里我夫妻什么盼头都没有,现在田空空,连红薯苗都种不上。与其在这里苦熬,不如卖地拿银子到别处去。哪怕是山地,有红薯苗种,都是希望。”
“不会一直这样下去,熬到新粮出,就好了。我种有将近一亩的黄薯,七丫说,它能卖到五百文一斤,到时我借点给你们交税,日子总能过下去。”
“燕秋,你知道吗?我最后悔当初跟二族长他们走,如果我没有走,或许我三个儿女还活着。”
白俊能媳妇看向依偎在燕秋身边的两个孩子,神情更加悲伤,“现在回来,我们这群跟二族长的人像一盘散沙。而你们,当初跟大族长,村长走的人家,一百零四口,一起从苦难中熬过来,你们变成一个整体,真的做到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为了维护白三宝,你们敢对上李户安,我们……”说到最后,白俊能媳妇惨笑连连,“两个地痞流民,他们就让我把大女儿推出去,而我竟然没勇气去护……”“形势所逼,谁也没有办法。你们还年轻,再生,往后好好疼他们。”
天灾,有谁能阻止。“不,是懦弱。如果当初我们有你们对上李户安的勇气,或者我们活下来的人更多,可惜,多半是贪生怕死之辈。”
当初,需要去想当初,哪还有弥补的机会。闻言,燕秋沉默,这种此事没有对错,只能说时也,命时。当时人贩子把她小闺女抱走时,她不是没敢动吗?她可以不顾自己的命,儿子呢?为了他,她只能选择牺牲放弃自己的闺女,要不是白三宝、七丫头,他们很多人都会选择哑忍来保全自己身边的人。一次次的选择,一次次的退让,退让最后,身边的人所剩无几,像二族长他们那些人。其实他们一百零二口一样怕死,唯一不怕死的是白三宝和七丫头。白三宝正因为不记事,无知无畏,招惹到他,他敢抡起拳头就打,从来不管打不打得过,先上去打了再说。他又健忘。前一息被人打得鼻青脸肿,下一息,他还敢无畏上前与人对打,渐渐打多了,白三宝也变强了。前期他们族人从处处讨好、忍让到坚决反击,是因为白三宝越来越强悍,他们明白千百次低声下气去讨好,不如白三宝强悍的拳头实用。加上全族之力凝聚一起,慢慢地,一般的人不敢招惹他们,为了活过旱灾,为此他们族人异常团结,谁都不会去计较,谁付出多一点,谁又弱些。后来,他们遇上七丫,他们嫌麻烦,把她丢下。结果。白三宝又去把她捡回来,谁都没有料到,当初他们觉得拖累的七丫,竟然是护着他们白族平安回到家乡,熬过严冬的功臣。世事难料,谁都不知道,谁是谁的救赎,谁又是谁的拖累。这些日子足够让燕秋明白,她孤儿寡母,她必须毫无私心地跟随族人,唯有这样,他们才能在旱灾饥荒中活下去。二族长他们卖地,陆续变成集体,连二族长都卖地选择离开,集体去乌沙河那边去。五福家最后决定买三亩良田,二亩坡地,对方送半亩菜地;其他家多多少少买点,其他由别村的村民买走。因为比平时便宜,卖田的消息放出来,二天之内全部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