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卿文在此时自然也在前厅,她浅浅一笑,这个小丫头,是有点心机手段的,只是还太过稚嫩罢。她拂了拂茶盏。看向夏锦娴时二人目光交汇,本想嘱咐些什么也作罢了。她想嘱咐给夏锦娴的话,已经刻在了少女明亮的眼眸中,一晃神间,她几乎以为这就是自己的女儿。坚定自信,活泼可爱。夏锦娴患上了入宫应穿的规矩衣裙,和夏启明一道上了马车。夏启明是个言语寡淡的人,夏锦娴自然也不多嘴,二人就这样一路无话的行至了皇宫。可是随着距离皇宫越来越近,夏锦娴的心就越发忐忑不安了起来,但是一个夏府就有着泼天的富贵与天大的规矩,各种勾心斗角,不知这皇宫之中是不是更加可怖。现在自己的命,仿佛随时就被捏在别人的手心里。夏启明看出了夏锦娴的紧张,不动声色的,他将她的小手笼在了手心里,触摸到夏锦娴满手的老茧时,夏锦娴心中蓦然一惊,但只听夏启明缓缓说道。“我的娇娇儿到底在外面是受了多少的苦楚啊。”
一边说着,一边缓缓抚摸着老茧,仿佛像要将它们尽数抹去一般。“待会无论是谁与你说话,都不要害怕,你是我夏启明的女儿,不会有人把你怎么样的。”
夏启明此话一出,夏锦娴险些落下泪来。现在可能世界上唯一关心她的人,除了不知道安危的妹妹,就是眼前这个略显疲倦的中年男人了。只是他所有的温柔给的是他那个可能已经逝去的女儿,而不是她。“有爹爹在,女儿不怕。”
夏锦娴坚定了眼神道。“乖,你是为父的好女儿。”
夏启明摸了摸她的头,领着她一起下了马车。当二人被带路的宫人领进后,小宫人道:“皇上临时有事,在书房等着太尉大人商议国事,而您……”他转身对夏锦娴道:“太后她老人家想要见您,您跟着这位嬷嬷走,便是了。”
本以为自己要面见的是一国之君,不想却变成了太后。夏锦娴道了声是,恭敬地随着那嬷嬷往太后所居的寿康宫走去。虽然一直守着规矩,夏锦娴不曾东张西望过,但哪怕是窄小的视野,也能窥得皇宫中的华贵非常。五步一楼,十步一阁,衣着锦绣的宫人们徐徐从自己身边经过时,不知道还以为是进了那瑶池仙境,羽化而登仙了般。这是乡村李庆娴不敢想的。行至那寿康宫门口时,嬷嬷恭敬道:“还请夏姑娘随我进来吧。”
正厅之中,想来面前这个虽然穿着寻常颜色衣服,但举手投足间透着浸淫后宫多年的威严与权势的女人,便是太后了。“臣女夏锦娴参见太后,愿太后圣体康健,福泽万年。”
她不敢抬头看,太后也像没看到她这个人一般,只是让贴身的姑姑添置茶水。她半跪在地良久,太后才徐徐说道:“抬起头来。”
哪怕是抬头时她也不敢直视太后,低垂着眉眼。“很好,起来吧。”
太后道。夏锦娴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一块被攥紧拧来拧去的帕子一般,忐忑的简直要蹦了出来。“女子在家,应熟读女则女戒,熟识琴棋书画,你学的,怎么样了?”
夏锦娴突然放松了下来,不急不徐达到,“臣女长年流落在外,今日得幸才回到父母身边,女则女戒已经有了母亲安排的教养嬷嬷为我指导,至于琴棋书画本是风雅之事,臣女天资鄙陋,学的也慢了些。”
“既然学的慢了,为何不在闺阁中努力用功,反而到那长街上做起了施粥的行当?”
太后此话也是直言不讳了,直接言明了她在外抛头露面的行为。但夏锦娴此时心内像是得了什么安宁一般,明亮的双眸对上太后时,恭谨答道。“臣女与被母亲找回时,正巧是难民中的一员,对流离失所的百姓们的痛苦感同身受,臣女回了太尉府自然不用继续体会那挨饿受冻食不果腹的日子,但天下还有多少忍受着这般痛苦的百姓,于是臣女想尽一份自己的微薄之力,哪怕是杯水车薪,也是一件好事。”
夏锦娴的双眸流光溢彩,仿佛天下的星光都汇聚其中了一般,璀璨的叫人挪不开眼。太后眼中暗涛翻涌,当于自己的贴身女官对视后,转眼看向夏锦娴时已经变了一副模样。“瞧给这丫头拘束的,都怪你,我老糊涂了,怎么不提醒我给锦娴赐座呢?”
太后嗔怪的对贴身女官道:转而和颜悦色道:“夏丫头,上前来,让我好好瞧瞧。”
夏锦娴有些反应不过来,诺诺上前,太后将她的手一把握住,抚摸至手上的老茧时,什么也为说,只道:“女孩子家长大了,再不像小时候一般了。”
夏锦娴陪笑道:“小时候的事情,锦娴已经不大记得了。”
“在外面受苦了,亏得你娘将你寻了回来,不然……”话说到了这里,太后的嗓音甚至露了些许的哽咽,活像一个疼爱孙女的祖母一般。“锦娴如今不是已经安然回来了吗?让太后挂心,真是罪该万死。”
夏锦娴惶恐道。亏着身边的女官解围道:“您现在可是万不该费心的了,夏小姐福大命大,自然能安然回到夏家与父母相认。”
“锦娴也是因有太后的福泽庇佑。”
夏锦娴附和道。“你这孩子。”
太后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小时候可不是这般的脾气,天不怕地不怕,活像个混世小魔王一般,哪怕是在我这个老婆子面前,也是率真可爱的紧呀。”
夏锦娴的曾经如何,现在的她自然是全然不知晓的,傅卿文只是草草说过几句不过大家闺秀模样,只是她又突然想起夏老夫人也曾说过与太后相似的话,只是可信度不知有多少,于是她只得陪笑。“还是那时年纪小,太后您又是最和善不过的,才敢跟您那般放肆。”
“是啦……”太后长叹一声,“岁月不饶人,如今你都这般大了,真是时间过得太快了。”
“岁月从不败美人,虽然已经不大记得太后曾经的样子,但现在也是鹤发童颜,好看极了。”
夏锦娴捡着好听的话说哄太后高兴,太后也笑道:“瞧瞧这小嘴,像抹了蜜一般甜,不知道还以为刚从蜜罐子中出来似的。”
“夏姑娘所言不虚,奴婢伺候太后您多年,驻颜有术的让寻常女子羡慕呀。”
女官笑着附和道一时间室内的气氛其乐融融。“你们俩就会哄我高兴。”
太后道:“锦娴这身衣服,也太寡淡了些,女孩子年纪轻轻正是娇俏爱美的时候,怎生打扮的这样肃静?”
话毕看向身边的女官道:“将前几日皇上孝敬给哀家的蜀锦拿来,赐给夏丫头裁一身新衣。”
蜀锦价值千金,年头不好时,一年也只能得上几匹,在宫中宠妃处也是不多见的,太后竟然这般大方,就这样赏赐给了自己?恐怕夏锦娴小时候恐怕还真是讨她欢心。“锦娴惶恐,蜀锦名贵,这样的好东西赐给锦娴只怕是糟蹋了。”
“哈哈哈,你不知道那蜀锦流光溢彩,穿在身上在阳光下一走,好看极了,哀家年纪大了衬不起那样鲜亮的颜色,还是赐给你吧。”
到了这个地步夏锦娴也不好推脱,只得恭敬的收下了。太后挽着她打量了全身上下,赏赐她了不少珠玉首饰,珍奇珠宝后,突然注意到了她腰间所悬的玉佩。记得没错的话,这玉佩本是皇孙成儿的贴身之物。为什么,现在在这个夏家刚找回来的女儿身上?太后的目光瞬间冷峻了起来,笑容也慢慢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