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且收拾着东西,过两日就跟我一起进宫吧。”
李庆秋俯跪在地上,傅卿文坐在梨花木的椅子上,手里头把玩着玉镯子,看似漫不经心的说完了这句话。空气中透露着令人窒息的沉默,倒惹得傅卿文笑了,似是无意的笑着道:“你如今能入宫见你姐姐了,开不开心?”
“夫人对奴婢恩重如山,能够继续待在府里头伺候夫人,奴婢心中也颇为遗憾。”
“噢?是吗?”
只见傅卿文冷冷的挑了挑眉,接着就暗自笑着,“那既然如此,不妨干脆这样吧,你跟着我一块,别入宫了。我去跟明妃娘娘说,要她在太后面前说番好话,留着你继续在我身边伺候。”
她眉目带笑,却让李庆秋心中暗自一惊。李庆秋到底段数不够,纵然能够装傻充愣糊弄了夏如梦两姐妹去,可眼下在傅卿文面前,自己却是毫无招架之力。“多谢夫人让我们两姐妹团圆!夫人对我们两姐妹来说,就是大恩人!”
她磕磕巴巴的,连话都说不清楚,却惹得傅卿文轻笑了一句,怒目横陈。“不过今日我就让你记住,她是主子,你是奴婢,就算到时候,你们是一起在宫中做奴婢,我也希望你能够记住这一点。”
语罢,傅卿文把手上的玉镯子扔到了匣子里头,便不再多言。李庆秋咕噜着眼睛,往上瞧了瞧,傅卿文却只把她这神情尽收眼底了。这丫头,果然没自己想象当中的这么简单,夏锦娴这小丫头片子,还光想着姐妹情深呢,如今,倒还真是惹人笑话。李庆秋心中虽有不平,却也无奈,眼下自己又能如何呢。自己这条命都被捏在傅卿文的手中,纵然有这七窍玲珑心思,面对傅卿文却也尽是枉然了。“奴婢记住了,奴婢入宫虽然跟小姐一同都是奴婢,却也不敢逾越,一定会好好帮助小姐,定然和小姐一同好好帮助夏家。”
语罢,傅卿文不免得轻抿薄唇,淡淡笑着,“这些事情你知道就好。你如今入了宫,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你自己也要老老实实的。若是出了什么罪责,保你或者不保你,都是一瞬之间的事情。”
“奴婢知道了。”
跪在地上的李庆秋哭得哽咽,傅卿文侧首看了看她,不由得感叹,这丫头的模样生得的确是不错。虽然不及夏锦娴,可是由于年纪小,身量也矮,未曾长开,可却也是个美人胚子,也算得上是这个小丫头的优势,走起路来弱柳扶风的,想来也是个会惹男人怜惜的。可惜啊,夏启明平日里头一头扎在公务里头,下了朝又要闷进书房处理公务。至于夏历哲,也并未多近女色,虽说尚未娶妻,可屋子里除了柳姨娘给他塞的两个通房之外,倒也是干干净净。若不是太尉府里头男人少,想来,这丫头若是幸运,得了哪个男人做妾室或者通房,至少也算得上是半个主子。但,为何长相并不像李庆湘……她仔细瞧了瞧,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最终也只能把疑惑悉数吞进肚子里头。李庆秋俯拜在地毯之上,暗自垂泪着,心下想着的却是“嫉妒”二字。她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那玉镯,脑海当中闪过之前,在夏如梦房间里头看到的那赤鎏金镯子。她不由得心下暗恼,凭什么自己就没有资格享受这么好的东西。当日,为何就是姐姐一个人被她选中了做女儿,若这缘分和运气能够轮到自己的头上,那该多好!为何都是两姐妹,命运却如此天差地别!不行!自己也要一定重新把握机会,不会再过任人欺凌的生活了!待等到了宫中,都是皇亲贵胄的地方,哪里还会没有机会?她也要跟这夏府里头的小姐一样,甚至要过上比夏府小姐更好的日子,她也要用绫罗绸缎,用华美玉器,她哪里比她们任何一个人差!入宫那一日,深秋天气,难得放了晴,天朗气清,让人心情都不由得好上几分。李庆秋一袭浅色的宫装,更是衬托得身段婀娜,旁人穿起来都是灰头土脸的衣裳,此刻在她的衬托之下,显得格外的曼妙起来。送到宫里头的玉器,左右不过几个包裹就能办好,便也只置办了一辆马车。李庆秋当时瞧着那一辆马车,整个人犹豫不已,上去也不是,不上去也不是。毕竟这时候,自己就要跟傅卿文一起坐上马车,若真如此,这又如何能够得了。现下,他便有些犹豫不决,还是等傅卿文淡淡开口:“赶紧上来吧。”
方才这番话说出口,她整个人才微微松了口气。她踏上了杌子,傅卿文紧闭双眼,就仰躺在一旁休息,李庆秋坐在旁边,更是大气都不敢出,整个人战战兢兢的,也不敢说其他的。“若是进了宫,自己好自为之便是,该吩咐你的,我已经吩咐了,你千万别逾越了去,守住本分。”
这话早已经让她的耳边磨了茧,可如今却也只能应承,不能多言。马车轻缓的向前,绕了大半个城方才到皇宫,傅卿文拿好了入宫的敕令,方才入了宫。入了宫,便不能够用马车了。国朝仪制规定,宫内皆不可以用马车,若是皇帝恩典,自然也能够用上软轿一类的东西,可傅卿文入宫,不过是太后恩典带人进来,自然不能用软轿再自恃身份了。二人在宫中行了许久,后头好几个丫鬟婆子提溜着重物,等到走了许久,方才走到皇子所。待到停步,李庆秋微微抬头,看到了上头的“皇子所”三个烫金大字,上头的匾额悬挂在高空之下,一旁大雁掠过屋檐,让人多了几分喜庆的味道。李庆秋不由得心生一快,整个人明面上早已露出了欢喜的微笑,傅卿文俨然察觉。只不过也只是淡淡看他一眼,便让后头的李庆秋自知失仪。虽说,李庆秋也并不是池中之物。可无奈资历太浅,暂时也都还比不得傅卿文手段这般厉害。只能做低伏小,静待时机。后头的丫鬟婆子提溜着重物,放到了院落里头的砖瓦之上,转身就打算走。李庆秋视线循着看了过去,倍加感叹,真好。皇宫里头,就连砖瓦,都让人觉着华贵。傅卿文微微颔首,示意李庆秋给他们打点一些银子,那几个人瞧见银子,自然是喜笑颜开。听到声响,夏锦娴便立马从里头走出来,就看到门外的李庆秋。“李庆秋!”
听到声响的李庆秋也是立马回头,忍不住立马上前,激动地喊了一句,“姐姐。”
夏锦娴应承了一句,也立马激动的回答着她说道:“你来了就好,你来了就好。”
两个人好不热络,待到夏锦娴回过神来,看着面前的傅卿文,才明白自己嗅到了一丝丝危险的味道。她立马上前拱身,请安道:“母亲。”
后头李庆秋也自知失礼,淡淡的垂下了眼睑,一副闯了祸的模样。她这副逆来顺受的表情,带来了很好的效果。顿时就让夏锦娴还以为,自己这个妹妹受了多大的委屈呢,整个人心头就不由得微微有些抱怨起来,可却也不好当着傅卿文的面明说。傅卿文看她这模样,心中一股子无名火就来了,可不好在皇子所发作。“得亏夏女官还记得我这个母亲呢,我倒还以为您贵人事忙,早就已经把我们都给忘到九霄云外了。”
傅卿文说这话,倒也是反讽意识强烈,自然让一旁的夏锦娴留心起来。她素来深知,傅卿文从不喜这样说话,既已如此,定然是有什么事情触碰到了她的逆鳞。“母亲千万别这么说,是女儿不好,未能在母亲面前尽孝道!”
夏锦娴语罢,抬头微微窥探着傅卿文的意思,看看她有没有生气。“你跟我来一下。”
傅卿文见着面前的夏锦娴,微微吩咐,二人接着就出了皇子所,只留下了李庆秋一个人呆在皇子所里头。皇宫此时显得倒也清冷,夏锦娴跟在傅卿文的后头。两个人越走越远,看着这方向,想来应该也是去明妃的宫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