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是宋逸成生在帝王家磨出来的性子。自打汤药中被明心下药后,他便不再吃明心端过来的东西。而且明心此人,他近日觉得越发诡异,他多次想要调查关于她的一切。但在北河镇中并无人认识他,就好像她是无缘无故多出来的一个人一样。床榻之上的夏锦娴发出声响,不停喃喃道,“言岑,姐姐来救你了。言岑……”宋逸成将手帕打湿,沾了一些热水将夏锦娴额头上的虚汗擦拭干净。在触碰到她肌肤时,夏锦娴骤然睁开了眼睛,定定望着他。“皇上,能不能让妾身亲自去调查……”夏锦娴迷糊的睁着眼睛,显然还以为现在发生的一切在梦乡。宋逸成见她在睡梦中,依旧惦记着此事,可见她对此的执念到底有多深。他叹了一口气,终究是敌不过夏锦娴的执拗。“你若是想要去,那便要听我的。”
他上前将她抱在怀中,用下巴蹭着她的青丝。夏锦娴在他怀中显得娇小无比。她无意识的嗯了一声后,又沉沉的睡了过去。见她睡得安稳了,宋逸成方才念念不舍将她放在床榻之上。他瞥了一眼书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径直走过去坐了下来。书案上的走着大多如出一辙,要求皇上尽早处理言岑。其中还有百姓们联名签字画押的奏折。不过一日,言岑一事就在京城中掀起滔天的风波,想要解决棘无比。陈牧天带着佩剑,蹬蹬的闯了进来,屈膝抱拳道,“皇上,京城之中忽然发现了一批大麻,就藏在客栈之中。属下在客栈中还抓获了几名老烟鬼。”
他从衣袖中取出了一张油纸,递到皇上跟前。宋逸成闻了闻,果真是大麻无已。“皇上,现下京城百姓都闹腾起来了,要求皇上能早一点处置言岑这个祸害。”
陈牧天额头上尽是虚汗,他一五一十将民间百姓对言岑的态度说了出来。宋逸成无奈将大麻放置在一边,抬眸同陈牧天问道,“牧天,你当真觉得此事是言岑做的?当初他在七王府时,你可没有少操心他的事情。”
陈牧天闻言,垂眸道,“皇上,此事并非凭着你我的感觉就能断定的。言岑此举已经触碰到了国法,还望皇上能早点拿主意,大力的惩处那些走私大麻之人,给百姓给文武百官一个交代。”
他一幅公事公办的态度让宋逸成觉得有些陌生。当年是他带着言岑爬树上山尽是胡闹,可如今不过过了短短几年,他们就已经生疏到这种份上。“牧天,朕想要听你说实话。”
宋逸成脸色有些阴翳,他将手中奏折丢在书案上,眼神炙热的盯着他。陈牧天木然怔了怔,叹道,“皇上,此事十分严重,若现在是乱世当道,走私大麻的罪名倒是可以轻一些,但很遗憾现夏不是,现在乃是太平盛世。属下也是存了心思想要保下言岑,但是皇上,您觉得可行吗?”
他语气中听着有些酸楚,事事都显得身不由己。宋逸成将眼神投掷暖阁,衣袖下的手微微收紧。这委实是一件难事。书案上那足足有一人高的奏折中,有八成是要求他处置言岑的,剩下几成在商议如何给言岑定型的。他揉了揉眉头,想要拖延一个月是不可能的。现下就只能让夏锦娴亲自出去找证据了,这一方面她倒是比谁都厉害。“牧天,你觉得此事像不像夏家做的手脚。”
宋逸成压着声音,走到他身侧小声说道。陈牧天眼神闪过一道寒意,随即作揖道,“皇上,属下觉得至少有五成。自打您将夏家的兵权分给言岑后,夏家长子夏历哲就没有消停过,并不能排除此事并非是他所为。”
宋逸成点了点头,道,“你带着一队人马好好调查清楚此事,如果发现什么蛛丝马迹要及时告诉朕。另外还有一事,娴儿想要亲自去搜查,到时你尽量看着她,不要让她乱来,伤到了腹中的胎儿。”
京城官员之中同夏锦娴走得最近便只有陈牧天了,派陈牧天跟夏锦娴前去,他是最放心不过。陈牧天点了点头,应承了下来。他清楚夏锦娴一旦打定了主意,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的性子。到时他在宫外好好护着她便是。“好了,你退下吧。”
宋逸成听到暖阁中传来声响,随即是屏退了陈牧天。陈牧天意味深长的瞥了一眼暖阁,拿着手中长剑,起身便离开养心殿。也难怪他既然你同自己说话时,一幅心不在焉的模样。暖阁之中夏锦娴早已清醒,尽数知晓了两人的对话。若是陷害言岑的是夏家,那么连带便能查出,那些大麻到底是经谁的手,从丘满运到南宋境内。宋逸成大步迈进暖阁之中,见她想要下床,连忙是阻止住她的动作。“你身子还未恢复,在多躺一会吧!”
宋逸成一边说,一边将湿的手帕替她擦拭额头上的汗水。夏锦娴摇了摇头,道,“皇上,我昏昏沉沉之际,似是听见你同意我出宫一事。”
她抬起头,眼神紧紧追思着她。宋逸成点了点头,大手轻轻摸着她的头。“娴儿,你若是调查出此事是夏家所为,你会如何处理。”
宋逸成轻声的试探道,话语刚落,他分明能感觉到怀中的夏锦娴身子轻颤。夏锦娴往他怀中缩了缩,想要从他身上夺取暖意。若是真的造物弄人,她也会坚定不移的站在言岑这边。“皇上,若真的是夏家所为,那便是按照当朝律法,诛九族!”
夏锦娴轻飘飘丢下几句,语气中尽是疏远和不在乎。宋逸成摸了摸她的青丝,他明显察觉出她在口是心非。夏锦娴最为重感情,不可能会眼睁睁的看着夏家出事。“娴儿,我还是劝你做好准备。”
宋逸成开口提醒道,京城中能有悄无声息瞒过各个城门检查能力的大家,便只有夏家有此能力。而且夏家跟言岑这半个月来,一直在朝野之上互相揭短,互相看不顺眼。“是,皇上。”
夏锦娴心头一紧,她大抵能猜出是哪个大家所为了。宋逸成他成功了。言岑跟的夏家在握手言和的机会。宋逸成起身走到书案前,将上头奏折取了下来,放置在了夏锦娴手中。“想要我处置言岑死刑大有人在,而且近日呼声只会越来越高……你若是要接受此事,也就只有几日的时间。”
夏锦娴细细翻看了几分奏折,果真跟宋逸成说的一样。民间要求言岑死刑的呼声越来越高。“好。”
夏锦娴手指轻颤抖,翻动着每一份奏折,心都会疼痛一次。宋逸成叹了一口气,轻手轻脚的将她眼角的泪水抹去。“娴儿,就只有五日时间,你一定要护好腹中的胎儿。”
宋逸成低头摸着她腹部。三个月大了,也应该成形了。夏锦娴任由他摸着,她的头依靠在床榻之上,眼神中尽是迷茫。她该从何处查去……再者若是真的查出此事是夏家做的,她又该拿着什么样态度去跟夏启明说此事。“皇上,妾身该回去了。坤宁宫中还有许多事情等着妾身拿主意……”夏锦娴淡淡从他怀中挣脱出来,起身穿上鞋履。宋逸成有心想要挽留她多一些时辰。谁知她举着油纸伞,毫不畏惧走入大雪之中。她纤细高挑的身影霎时消失在了星星点点雪景之中。“萧柯,去跟着她。”
宋逸成将一件厚实的外衣递给萧柯,低声吩咐他将衣裳交给夏锦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