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了。”
秋尽玄仍旧喘着气,却站起身把他头扳过去不叫眼前人看见,“商君轻能拦着空泉拦不住百姓,我看这次是真的要趁人还没围起来逃了。”
异衽把脸藏在秋尽玄肩上,“我好喜欢秋尽玄。”
秋尽玄蹲下身,苦笑,“我也好喜欢异衽。”
小孩子就是喜欢这种刺激的逃跑把戏,那这样一路背着她跑走哪里都要被围着堵着的,他能带她去哪里?异衽趴在他肩上,往后面扭头,还说他们要追上了,快点起来跑。秋尽玄问一句不能隐了身形,异衽要累死秋尽玄么,然后背起异衽就跑,后面哗哗啦啦的跟着脚步声,那些人边喊边跑,秋尽玄专找小路钻,他对城里路型没有熟到那种程度,乱走而已。他知道异衽不怕面对这么多人更不怕叫人围着看,异衽就是喜欢这种他背着他跑的感觉而已。所以商君轻怎么说来着,重寒宫没有的情感是异衽喜欢的,她大概喜欢能依靠谁。可也无法整天陪着她,所以该怎么和异衽相处呢?秋尽玄跑起来脑子是空的,他也觉得刺激,但明显不如异衽高兴,异衽搂着他脖子把脸贴在他耳边,秋尽玄又想明个江湖上可有的说了,谪楼主背着重寒少主满街乱跑,后面跟着一群人,简直成何体统啊。“异衽,秋尽玄真跑不动了,不玩了。”
秋尽玄猛的停住脚步,磕了异衽一下,异衽直起身子,身后人已经哗的一下围住了他们,秋尽玄扶着墙喘两口气,异衽从他背上下来,有些失望的拍拍他后背,“异衽这么重么。”
“比我想象的重的多,不然下次异衽背秋尽玄试试看……”秋尽玄直起身子,“诸位,我朝凤楼掌柜与重寒宫少主一同追踪鼠妖至此,不料鼠妖混进了人群里,我与重寒少主无法,只能歇歇再寻,诸位请莫挡路。”
异衽歪着头,看秋尽玄一本正经的骗人。秦末风下山后暂住在戚家,那日重寒宫开门他也听闻了,但他教戚家闺女按兵不动。他一向觉得秋尽玄有出息,这段日子却与重寒宫这样的地方混在一处,他有些痛心,重寒宫现在不杀人了,他却忘不了那日山庙的种种诡异,重寒宫绝对不是什么好地方。他这日与几个老友饮茶,听说街上又乱七八糟,是谪楼主秋尽玄背着重寒少主异衽满街乱跑,说追什么妖怪,听的那几个江湖前辈一口喷出嘴里的水,直感叹秋尽玄太胡闹了,秦末风差人去谪楼等秋尽玄回来,看来不与他好好聊聊他便被那个白衣少女迷惑了。秋尽玄在街上将人唬的一愣一愣,一会说有人问东家婶子突然栽了跟头是因为什么,秋尽玄说是因为鼠妖,又有人问自家相公两日不归家是因为什么,那自然是因为鼠妖了。反正秋尽玄搭着异衽肩膀,一桩一桩说的多合理,听的异衽差点憋不住笑,末了秋尽玄说哎呀不好,鼠妖又出来了,重寒少主快上来,然后又背起异衽突出重围向东三街跑。人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了刚要跟着走,离他们近的已经抢了先,又是一通好追,过往挑着担子做生意的商贩也顾不得生意了,都跟着瞧是怎么回事。“秋尽玄,追来了追来了,快进跳水里!”
异衽揪着他耳朵,半真半假的跟他说。“你想好了,我不会游水。”
秋尽玄颠一颠让她靠上些,“没人救我们两个就都毙命了。”
“跳吧。”
异衽眨眨眼睛。秋尽玄放缓脚步,后面有人超过他们要围起来,秋尽玄坏心眼的捏一把异衽屁股,“我信你。”
便吸一口气往前俯冲,有些踉跄的翻过栏杆一头扎进水里。水很凉,秋尽玄打个哆嗦,松开异衽,从鼻子里冒出气泡,异衽在背后环上他腰,两人缓缓向下落,秋尽玄睁开眼睛,扭身,像隔了层纱一样看见异衽纷飞的头发,像极了风中定格,异衽还闭着眼,秋尽玄动一动手,袖子带过许多水,扳过她脸,吻她冰冷的唇。多年以后,秋尽玄都难忘那天河水中疯狂的吻。异衽睁开眼睛,因为水的阻力动作比平时慢许多,异衽抱紧秋尽玄,用自己的小舌头撬开秋尽玄憋气的唇,秋尽玄瞪大眼睛,异衽奸计得逞一般,张开嘴噙着秋尽玄。一定有水灌进来了,真的好凉。异衽却松开他,抬起自己的手捂着嘴笑,秋尽玄不由自主的咳嗽一声,一口气不敢吸,实在难过,异衽笑的妖媚(那么一瞬好像商君轻)撑开手脚水中划了两下,便拽起秋尽玄的手腕,拉他往更深的水去了。秋尽玄指着自己喉咙焦急,异衽摇摇头,张开嘴咕噜噜吞吐河水,甚至想上手掰开秋尽玄的嘴,秋尽玄想了想,索性也张开嘴,横竖这样跟着异衽都是妖异,说不定他突然就能以水为生了呢。却没有想象中的窒息,也不是陆地上吸空气的洒脱,是那种早晨洗漱时拿湿巾子捂着口鼻的奇特感受。他不由自主的随着异衽往下,越往下越压抑,他不禁扣紧了异衽的手,异衽的脸在冰冷泛青的水中看着那么不真实,异衽笑的好像一只蝴蝶,有意朝鱼群冲去,把鱼冲散开。以前秋尽玄没有想过,有一天能和鱼面对面,甚至能挨着它们挂着水草的身子,它们在水中比在岸上大的多,也有力的多,竟不像他认知里鱼的样子了。他想起来那个青玉,那种清脆的眸子,和水里这些真像。异衽抬头看天,天隔着水重重叠叠的压下来,却离她好远好远,他伸手想要抓住天上的日,发现手边是笨拙的秋尽玄,她从心底里笑,面上虽然顽皮却很安详。秋尽玄看见异衽指指上面,两只脚灵活的踩两下水,猛的推了秋尽玄一把自己身子窜出去,秋尽玄大惊,异衽又探身下来伸出手,秋尽玄慌忙抓住,异衽不再看他,仰头向上,带他出了水面。出水面那过程比下来更难受,他有那么一瞬,竟然不想离开这方冷水了。异衽出了水面突然紧贴上秋尽玄,趁他不知觉时贴上他的唇,秋尽玄只觉得自己仿佛被吸走了一口气,口头一痒,异衽做了个夸张的下咽动作,一浮一浮的在水里划,秋尽玄没想过他对水这么熟悉,秋尽玄还想着刚才那个吻,人已经被异衽带到了河沿,有三两人在那里站着谈天,有洗衣服在捶打衣服,有人家仆从正从河里取水,虽然深冬天游泳怪了些,但暂没有谁注意到他们。异衽浑身湿漉漉的从河里爬出来,头发紧贴着头皮,可怜兮兮的抓着秋尽玄的袖子。秋尽玄也好不到哪去,秋尽玄无奈,只能抱着他,两人在河沿下坐了一会,彼此紧紧贴着,冻的鼻青脸肿,却不愿放手。“我向往……”异衽哆哆嗦嗦的开口,难得的豁达口气,“自由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