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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有朝再见 (贰) 第一节 禅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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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京口到金山这两天裡,王重阳知悉虞允文没有採取,自己的「趁完颜亮阵脚未稳,抢佔瓜州」建议,用上施魏庚的「巩固江防,赶紧修舰」,但喜闻各地部队陆续增援,聚集于京口的宋军达二十万之多,和感到周围都充满斗志和雄心,每个人都蠢蠢欲与金人开战。祈盼这股气势能持久不退,復山河、雪国耻,就指日可待。既我一人退可让万人进,又何苦横加阻拦?触目逝水、夕阳,王重阳惟寄远方美景,吟道:「一舸横江路不遥,妙莲两朵是金焦。」栖身的「盈溢观」,住持道人侯将歛,乃韩元帅故友的徒儿。盈溢二字,一般人认为源自此地泉水沏茶,有「盈杯不溢」之说,即贮存泉水于杯中,水虽高出杯口二三分都不溢。实则寓意劝世人,纵然盈名于世也需自珍不溢。昔日叙会上轻易道出二字真意,如今回望门上牌匾,方领略二字的艰深。出了道观,沿湖边信步行。动念到金山,非为访友亦非景色,皆因她爱听韩氏伉俪逸事,韩夫人就在此击鼓退兵。「要妻子在船楼上面击鼓挥旗,自己则依指挥冲刺,可有忧心过她会承担不到,甚至被金兀朮射杀?」「摔坏了她的洞箫,可免睹物思人,但连一丝怀念的机会也扼杀了,太自私!」「清楚妻子嘲笑他『鼾声如虎』,无非怕自己夜半病发时要他照顾,影响休息,妨碍驻守楚州。怎忍听从迁居军营,掉下她独对病榻?」那麽,妳对我又有何怨言?湖外山顶的尖塔于缺角的圆月下,乍看疑是妳在幽怨地伫立……妳到底在哪儿?「即使被撵走,他也应守候房门外,家门外。」就如在途中,我一直在守候;妳,何日出来相见?王重阳本欲潜往对江,查探金军情况,甚至刺杀完颜亮令金军不攻自乱。但当日提出时,虞允文颇有异议;如今我军气盛,更不欲逞匹夫之勇,误了大家筹谋,惟有等待适当时机再次报效。三天前,即十一月廿二,王重阳观看到士兵踏新造的车轮船,绕着金山岛航行了三圈。宋军的车轮船,是一种从外部看不见船桨划动,靠船舱内人力驱动的桨轮机动。金军见其行迴转如飞,更胜上仗,惊骇不已。及后,听闻完颜亮对此甚为不屑,说这只不过是纸船而已,一点就破;并颁布军令状,三天内需配备精良,渡江歼敌;又要杀谏臣立威,在众人劝谏下才收手。王重阳判断决战时刻近矣,日以继夜在塔顶瞭望,俟金军有所行动,即赶赴军营。三天过去,猜测金船毫无动静究竟施什麽计,犹豫应否马上动身,找虞允文商议之际,候将歛上塔告知,道:「昨晚金营发生了谋叛,耶律元宜带着叛军攻击完颜亮的龙帐,把他擒住并即场绞杀了。现在金军正在后撤,这场仗我军不战而胜了!」王重阳报以一笑,随即转身垂首,默默地步下塔去。候将歛见王重阳闻得,那姓乐的小娘子到访,紧张兮兮赶往会面,既忧虑传言他变得迷恋女色,莫非属实?却想近日他闷在房内读经,少食寡语,如今来个清秀聪颖的,抖擞他的精神,也不失美事一桩。「乐小娘子突然到访,所为何事?」乐符见他站立远处,绷着脸地戒备,戏谑道:「奴家惦记当晚恩情,专程携来自製的糕点侍奉。」王重阳勃然色变,责道:「小娘子,庄重些!」乐符道:「糟老头,你想多了。我只是报答相助之恩而已。」王重阳不悦,琢磨如何把她打发,听到她问道:「那人何时来取你头颅?」王重阳茫然地道:「明春吧。」乐符认真地道:「这段日子要勤练武功,狠狠给她一个教训!」「对,否则会说我瞧不起她。」王重阳想着禁不住笑了。乐符瞧他笑而不语,紧张地问道:「有应付之策?我留在这裡,助你练招。」王重阳心慌了,急岔开话题,道:「施帮主在忙什麽?」乐符道:「他好像在忙着,处理那批狂人。」王重阳道:「这批『掌中战士』都是可怜人!贫穷迫他们走投无路,才被金贼诓骗到深谷,餵下药物,变成了狂尸一般的怪人,沦为交战时的武器!」乐符听他说得悲痛激盪心弦,忍不住捉着他紧握的双手,柔声劝道:「总有办法救治他们,别难过。」王重阳后退一步,道:「对,或许我须到牛岛一趟,找『万法在手』祖一惧,且看他有何妙法解此毒。」乐符嘴角一撇,道:「哼,『万法在手』算是什麽货色?我表哥强得多!他呀,天底下的事,无一不知,且知无不晓,晓无不精……」唉,怪只怪自己太优秀,大姨母非要弄到他们家门裡不可,我俩若非逃出来,结果真的不敢想像。如今回去,无疑是自投罗网!盯着王重阳,吸一口气,道:「好吧,我回去问问。以你这般人物,他或许愿意帮忙。」王重阳道:「那麽,我代他们先向妳谢过。」乐符道:「他的家离此不远,东去来回十天之内即可,你要在此等我。」见他点头答应,马上欢天喜地离开,忽省起一事,问道:「你没有修练先天罡气之类纯阳武功,对吗?」王重阳道:「没有。」瞧她狡黠的神情,顿时明瞭其用意,自觉必须明言,追出门外把她唤住,道:「我这颗头颅,早晚会给那人夺去。」乐符嗔目了他一会儿,道:「总有一天,你也定必栽在我的手上。」王重阳在这段日子,尝试把近月从道家经书悟出的理论,运用于部分自己的武功上,整理成新的一套。二十天转眼便过,乐符没有再出现,猜想她的表哥不肯相助,爱逞强的她觉没面子,难以交待。「以你这般人物,他或许愿意帮忙。」唉,如今我还算是什麽人物呢?等过年后,便返回活死人墓,她在那裡也好不在也罢,反正从此归隐墓裡,再不涉足江湖。于观内后山闭关,王重阳专注鑽研,可算是平生第三境界的新武功,这包含了剑法、拳脚、内功。自觉之前墓裡所创的,因心情抑愤,风格偏向刚猛、威烈。这套新武功的理念源于「无中生有,静而则动」,较合师传和自己本性,得心应手合该进展神速,但不竟需时,雏型确立已近二月中旬。王重阳岂敢躭误三月之约,打算这四五天内,解决了些招式疑难,即动身启程。湖边练习新剑法,王重阳偶尔望向还未破晓的夜幕,黑黝黝的总觉她于那裡,监督自己在练功。「我这般努力备战,妳高兴了吗?」王重阳低诉,彷彿身旁有她。王重阳思索某些招数,如何改善方能达到「气动云,月掀浪」的衍变,直至晨光耀眼才结束。还未踏上返回道观的石阶,便听到山路另一端传来隐约的交谈声,凝神远望,赫然是虞允文与另一位体格更形魁伟的汉子踱来。王重阳连忙迎上,道:「虞参军,这边有礼。」他身旁那汉子,爽朗地笑道:「如今人家是川陝宣谕使,即将赴任,与宣抚使吴璘共谋,收復陝西六郡。」王重阳打量那汉子,年约五旬,圆脸、方颚、高鼻,与中原人士长相略异,印象中似有所闻。虞允文像看透其想,道:「王兄,他正是李显忠将军。」王重阳大喜,连随施礼,道:「久仰李将军爱国事蹟,三月前在横山涧击败金国射鵰军,收復淮西失地,实振奋人心!」李显忠喜形于色,道:「呵呵,若无老弟采石矶助阵夺了先机,我要成事也不太容易。」虞允文道:「彼此俱是丹心铁志之士,何需客套?吾等正有事欲与王兄商谈。」王重阳邀二人回观,于客堂奉过香茗,李显忠即开腔道:「官家上月从建康回銮行在,常因体力难支『倦勤』,萌生传位于建王之念。预计五月册立皇太子,六月禅让。」王重阳早已欣赏建王行事,他厌恶秦桧,粉碎其子当宰相的企图;完颜亮侵扰时,官家欲「浮海避敌」,他却上书率兵迎敌。庆幸上苍终赐宋室有为之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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