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霞城,西城区。东风商会。雷山作为一名白手起家的商人,从微末处崛起,一步步创办了这诺大的商会,因其手段高明,眼光狠辣,也被西城区的同行称之为——雷老虎。作为一个很容易知足的人,雷山拼搏了大半辈子,为自己打下了这一片家业,要说满足,其实他是很满足的。毕竟,以东风商会的体量,在外城区,也算不错,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起码相对于他的出身来说,眼前的生活,已经是年幼时想都不敢想的了。但……要说缺憾,同样也有,而且是极为重要的缺憾。那就是,他的儿子雷明,实在是太不像话了!雷山青年丧妻,妻子生下儿子后,没几年就因病去世了,而她留下的这个儿子,雷山也疏于管教,因为在雷明成长时期,也正是他事业拼搏的最重要时期,每天连睡觉都挤不出来时间,哪里还有工夫去管教?这就导致,雷明在幼年时期,就一直处于无人管教的阶段,在雷府之内,那些管家、下人无人敢管,养成了一副娇惯至极的脾性。而等到雷明长大以后,就更是活成了一个纨绔的样子,每日结交一些狐朋狗友,到外面玩闹厮混。对于儿子的状态,雷山是心里有数的。也不是没想过去管,但是……等他有精力去管的时候,雷明已经二十来岁了,早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哪里是那么好管的?而且,真要下重口去管的时候,雷明一句话,就把他说的哑口无言:“母亲死后,这二十几年来你跟我说过几句话?现在才想起来要管我,早干什么去了?”
确实……已经晚了。对这个儿子,雷山心中是既痛惜,又愧疚。软硬兼施的管教了几次之后,也没什么成效,到如今,雷山几乎是完全放弃了,就任由他这样去吧,反正自己打下的家底,也够他这样挥霍一生了,让他无忧无虑的过完这辈子,也算对得起他死去的母亲。而雷山自己,已经在打算,再去几房小妾,生几个儿子,大号已经练废了,只能再养几个小的好好培养。他自己年富力强,等到小儿子成长起来,正好还可以接下这片家业,不至于让这个大儿子给败光了家底。而在雷山的不断纵容之下,雷明的行迹不仅没有丝毫的收敛,反而是愈发的放荡了,完全是一副要放飞自我的模样,以前跟着那些狐朋狗友厮混赌钱倒也罢了,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连欺男霸女的事情都做了起来。“唉……”雷山坐在书房内,望着窗外的夜色,忍不住叹息了一口气。刚刚听说,那个被他儿子伙同狐朋狗友玷污的女子,前几日投河自尽了。对于这件事,雷山是非常难以接受的,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儿子,有一天竟然会干出这种事情来,带着几个畜生,轮番把人家一个良家女子给糟蹋了。这件事刚发生的时候,雷山就立马把雷明关了起来,要他在家中紧闭,无论谁来求情,都没有丝毫松口,同时亲自去了那户姓徐的人家,带了五万两银子,以作赔礼。但……那姓徐的一家人,虽然不是什么富贵之家,但却很有骨气,不肯接受他的调解,非要去告上官府,让他儿子付出代价。老实说,虽然雷山也觉得,这件事自己儿子做的太过分了,简直是畜生不如,但毕竟……这是自己的亲儿子,哪有当父母的,忍心让自己的亲生骨肉去蹲大牢的?尤其是在雷山自身还有本事让雷明不去坐牢的前提下,再想做出什么大义灭亲的举动,那就是对圣人的要求了。于是,雷山动用了自己经商多年的关系,让衙门把这件事挡了下来,徐家的人闹了几天,一点结果都没有。本来,按照雷山自己的打算,是想等过个几天,等徐家的人都接受了这个结果之后,再把钱送过去,如此一来,想必徐家的人也就能接受了。但……雷山万万没想到,徐家的那个女子,竟是如此刚烈,眼见求告无门,竟然直接投河自尽了。人一死,性质就完全不同了,徐家的那个妇人当即就大病一场,卧床不起,而她丈夫也是表示要和他们雷家刚到底,不死不休。“这个孽障,简直是要把我活活气死!”
雷山想着想着,就越想越气,然后愤怒的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心中怒气难平。但,过了好一会儿,他却又发出了一声叹息。新娶的那房小妾独自很争气,已经怀上了,这几个月来,雷山等待着新子嗣的诞生,脑子里无数遍在想着,以后要怎么好好教育,将其培养成才。而他想着想着,思绪在脑海中勾勒出的未来蓝图中走过一遍之后,才蓦然发现,自己对大儿子雷明的教育,是有多么的失败,多么的不足。如果自己当初,也能像自己此刻预想中的那般,去培养雷明的话,那么这孩子如今,必然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思绪至此,雷山对雷明心中,又多出了许多亏欠感,发怒了一阵之后,又叹息起来,不管怎么样,都是自己亲生的儿子,儿子捅出来的篓子,他这个当老子的还是要填上。“只不过……”雷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呼出:“这次事情过去之后,无论如何,也一定要把这孽障给送入正轨才是,不然的话,以后他只会捅出更大的篓子……”“不会的。”
这时,一道淡淡的声音,从书房后方传来。雷山的身体一震,豁然转过了身去,便见到一个白衣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书房内,平静的说道:“因为,他已经没有以后了。”
“……”雷山的眉头紧皱,对于楚云的出现,心中感到了无比的警惕,道:“你是什么人?”
“我来自不平楼,你听说过吗?”
楚云笑了笑。“不平楼……”雷山的面色一沉,昨天一整天,金霞城内都在传不平楼剿灭黑虎山的事情,已经人尽皆知,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呢?只是,不平楼的人,为什么会找到他们东风商会来……难道……“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楚云点了点头,说道:“我接到了一份委托,是徐家的小姑娘送来的。”
“……”这话一出口,令雷山的嘴角抽搐了两下,不知该如何作答。如果他不知道不平楼是个什么东西的话也就算了,但问题在于,他知道。不平楼,不仅拥有剿灭黑虎山的实力,而且其背后,还是齐王府的二世子赵千里在支持,那可是金霞城内最顶层的势力,想要他们东风商会覆灭,都是一句话的事情。“先、先生……”雷山深吸了一口气,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十分认真的看向了楚云,道:“犬子他,已经知道错了,我也已经狠狠的教训过他了,并且决定以后一定会严加管教,徐家那边,我也打算花重金去赔偿,可以赔给他们五万……不,十万!只要他们肯说一个数字,我肯定会尽力去满足他们的……”“不够。”
楚云摇了摇头,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徐家的大姑娘,人已经投河自尽死了,这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只有用命来填。”
话音落下,雷山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去,若是面对一个普通人,他这时候早已经翻脸,但面对不平楼,他却也只能强压火气。“先生,话不是这么说的,徐家女子投河自尽,我也深表遗憾和痛心,但……这毕竟是她自己主动跳下去的,而不是雷明他推下去的,哪怕要依法公办,雷明他强迫民女,也不过就是坐牢的罪过而已,何至于非要了他的性命?这般惩罚,未免有些太重,而且也说不过去啊!”
楚云闻言,一双眼睛带着冷峻的玩味,在雷山的脸上扫过,道:“不愧是白手起家的商人,这番话术,把责任摘得一清二楚,但你心中,当真是这么想的吗?”
“自然是!”
雷山心中一沉,但嘴上还是硬的。楚云冷冷一笑,道:“若是我三天前来,你家的小畜生还用不着死,只以罪行论处,送入监牢之中也就罢了,但如今,那徐家的大姑娘,已经被你雷老板的手段给逼死了,若不是求告无门心生绝望,她又怎么会轻生?你家那个小畜生的所作所为,虽然不是直接将徐家的大姑娘推入河中,但却是把她推到了一个更加残酷的地狱,而你这个当父亲的作为帮凶,同样也不是无辜的。你应该感谢,我是一个讲理的人,我可以理解,你身为父亲,想要保住儿子,是极为正当的举动,所以不追究你个人的责任,但……你儿子,必须死。我这不是在和你商量,而是在通知你,如果你有不同的意见,可以说,我在听。”
“……”话音落下,雷山的身体一抖,瘫坐在了椅子上。他的双拳紧紧地握着,然后又无力的松开,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形势比人弱,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能说什么?敢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