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开斯特侧了侧头，觉得自己可能幻听了。面前这个神韵肖似自己死去爱人的小姑娘，面无表情地对自己说，说他很蠢？狐疑的兰开斯特反问：“是我幻听了吗？”

苏软软眨了下眼，耷拉的唇线微微勾起：“你没有。”

她甚至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眼睁睁看着自己名义上、血缘上的祖父额头上缓缓冒出一根青筋。苏软软饶有兴趣地观察着兰开斯特变脸的过程，恰似兰开斯特刚才观察她时一般。苏软软能看得出来兰开斯特因为这句话有些不悦，可最后也没等到兰开斯特发火。沉默半晌，兰开斯特心中怒气缓缓平息，他在心中猜想着苏软软为什么会这样评价自己，许多个猜测从脑海中划过。也是这时候，兰开斯特才发现自己竟然有这么多会让小姑娘讨厌的地方吗？他缓声问：“说说你的理由。”

苏软软挑眉，为兰开斯特的涵养点了个赞，这才说道：“不愚蠢吗？在没有了解过自己的孙女是什么样的人之前，就自负地认定她比不上你，必然不可能背负起被你培养了多年，已经完全陷入争斗中的兰开斯特家族。”

苏软软思考过为什么兰开斯特会一开始就决定把自己的孙女当成继承人的战利品。有一种可能是，兰开斯特本人对于这个二十年没见的孙女没什么感情，但碍于血缘，就让她过着富贵闲人的日子。但后来，苏软软才从兰开斯特家族的现状中获得了灵感：或许只是兰开斯特认为没有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孙女，没办法受得了兰开斯特家族的争斗呢？兰开斯特能为自己的妻子孤寡一生，足以看出他并不是一个冷血的人。苏软软道：“在没有牵挂的时候，人是很容易无聊的。因为背后的资本强大，你可能并不在乎那些跳梁小丑般的养子……嗯，也不一定不在乎，但肯定没有亲情。”

兰开斯特微不可查地挑挑眉，嘴角翘了翘：“你猜的没错。”

他确实对那些养子没有了感情，让他付出了感情的那几个，死的死，变的变。剩下的，不过是习惯使然和消遣。苏软软舔了舔唇，有些口渴，但还是接着说自己的理由：“你因为无聊，开始把兰开斯特内部当成了游戏场。”

玩游戏嘛，肯定要有强力的角色，才能玩得过瘾。还有什么比兰开斯特从小培养的精英养子养女们，还要强力的角色呢？从他萌生这个想法开始，兰开斯特家族，已经注定无法平静。“游戏场终将变成角斗场，而你，总不会让流落在外二十年的小孙女进入这个角斗场吧？”

后面的安排便可以想象了，想要给自己的血脉留下财富，留下象征权利的兰开斯特家族。但盘子已经摊的太大，他又不想费力气去按下一个个野心勃勃的养子养女，那只好让小孙女成为胜利者的战利品了。总归拥有这样美貌的小孙女，不会过得不好。总的来说，都是兰开斯特自作自受，又懒得收拾。否则请职业经理人，也可以把兰开斯特家族全部财产给自己的小孙女。“啪、啪。”

兰卡斯特鼓了鼓掌，面带微笑，心中的怒意已经消失不见，“说得很好。”

完全符合了他的心态变化。苏软软礼貌地笑了笑，权当回应他的夸赞。“我确实很愚蠢，愚蠢在没有给予你一点信任。”

书房外的阳光照射进来，背光的老人低声说了什么，面前的少女便勾起了肆意的笑。书房外，不远处的花厅。作为兰开斯特家族的养子之一，埃尔以主人的身份接待了叶矜。老管家礼数周到给两人上了下午茶，而后朝两人告辞，守到书房外面去了。花厅里只剩下埃尔和叶矜两人。叶矜微微仰头看了眼花厅的装扮，直觉这应该会是苏软软会喜欢的风格，正想着要不要自己的别墅也弄一个这样的花厅时，就听对面的灰眼睛茶杯放下，不小心发出了瓷器碰撞声。叶矜循声看去，并不认为兰开斯特的人会有这种小失误。埃尔见他看来，面无表情的脸缓缓地，缓缓地带上了纯真的笑意：“抱歉，手滑。”

他脸上的笑意真切，叶矜都无法看出这是不是他的伪装。叶矜心中带上警惕，对这样两幅面孔的人天然不喜。并没有自己也两幅面孔这种认知的叶矜，浑身的防备都提起了。“……”他没有说话，只是点头示意自己不在意。但埃尔好像因为这个手滑，有了聊天的欲望，见他点头看向自己，就笑眯眯地问：“我总是这样，毛手毛脚，让我的兄弟们很苦恼。”

叶矜冷着脸抬了抬眼睫，示意自己在听。埃尔便接着道：“你知道的吧？我异父异母的兄弟姐妹们，”他似乎有些苦恼，顺手吃了一口面前的马卡龙，被甜蜜蜜的味道安抚，又变成了笑眯眯的模样。“他们总是这样，因为我的毛手毛脚，就要对我喊打喊杀。”

灰眼睛身体微微前倾，超叶矜挤眉弄眼：“他们真过分，你说对吗？”

叶矜盯着这双灰眼睛，想起兰开斯特家族的各种神奇小故事，淡声反问：“所以你就让他们自食其果了吗？”

埃尔歪了歪头，笑得纯真又善良。“小男孩，你是萨菲的恋人，对吧？”

他没有回答叶矜的反问，反而问起了无关的话题。叶矜一扬眉，萨菲？是软软在兰开斯特的名字吗？“你想说什么？”

“唔……大概是，安全提示？”

他话说得含糊，手底下却不含糊，拿起最后一个马卡龙起身，朝叶矜告别。高大的身影走路时是Y国贵族如出一辙的优雅，但叶矜总觉得看出了一点懒散。叶矜收回视线，就对上了被清空的马卡龙盘子。他的面前只剩下些不太甜的西点，想来那盘甜腻的马卡龙是管家专门为埃尔准备的。一个奇怪，却能被兰开斯特放在眼中的养子。花厅里只剩下叶矜一人，埃尔的安全提示让他皱紧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