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天气很好，阿娴说想出来晒晒太阳，我带着她很喜欢的青绿色毛毯，推着她到了湖边。她说这湖像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踹我掉进的那个湖。我记得，她那时候很皮，我又很傲，所以刺了她两句：小萝卜头。她趁我不注意，一脚就把我踹下去了，后来又道歉，两人反而熟悉起来了。她说了几句有些累了，又想听我的看法，我就坐在她旁边编着花环，跟她讲那些回忆。“你那时候又娇又凶，喜欢我还不肯说，听我说点好听的都要羞得追着我打。”

“我那时就爱逗你，总觉得你像一只漂亮的小蝴蝶，飞来飞去。”

“花开得好，你就来了，美美地飞过来，停歇在花上。”

阿娴听着笑了一下：“你那时候好看，我才喜欢你的，谁让你穿得像朵花。”

我就是知道阿娴喜欢漂亮的人，见面的时候才可劲儿打扮的，什么美玉环佩，意气风发，哪样耀眼就哪样来。我一出现，蝴蝶就飞过来了，只围着我转，多好啊。“你现在老了，不好看了，哼。”

她轻哼了一下，还是跟从前一样。我跟着笑，把花环拧了拧，插上她喜欢的花。她上了年纪，心性倒是更像少女的时候了。我低头缠着花，低声说了一句：“没关系，反正阿娴在我心里，永远都是漂亮的小蝴蝶。”

这次没听到她傲娇附和的声音，我抬起头来，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闭上了眼睛。天上的云落在了她的脸上，所以她还是我心里漂亮的小蝴蝶。“阿娴，花环好不好看？”

她不回我，大概是睡着了吧，没关系，我给她戴上花环，她就会回答我了。花环落在她银白的发上，她没醒，柳絮飘落下来，落在她的鼻下，没动。我撑着下巴看她，有些难过地笑了笑，戴上花环的阿娴，更漂亮了：“阿娴，今天天气真好啊，对不对？”

“不要怕，不会有人来烧你，咱们也不躺乌漆麻黑的盒子。”

我的阿娴走过太长的岁月了，有时我总会不甘心：凭什么她痛苦千年，却只能快乐几十年。湖面上飘着大朵的白云，春风习习，什么都是美好又温柔的。“知道你怕黑，我早就选了个明亮的花海，我们躺在那里，一起看月落日升。”

到这个地步了，也没那么多的说法了，能跟她有一辈子，就是最大的幸运了。就是感觉自己做的还不够好，没能给她更多的爱跟温暖。没事儿，还有很久呢。反正她去哪儿，我都要跟着，我得跟紧一点，不能让她再一个人走那么久了。花海很好看，就这样躺着。不要火葬，不要土埋，不要冰封，不要骨灰。什么都不要，万一我的阿娴没走，她该有多害怕啊。“走，回家咯～”轮子缓缓响着，花海里的花静静开着，被永远封存的地方，是世外桃源。蝴蝶睡在了一朵花里，她睡在我渐渐冰冷的怀里。还是有些委屈了她，身体有点凉，希望我的小蝴蝶不要生气。晚安，还有，我永远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