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叶风华疑惑的样子,羽月抬手将她垂落的碎发别到耳后,动作自然,像是多年的老夫老妻。从一进破庙开始他就注意到她的神情变化,临走时还不忘看向破庙那残漏的房顶,眉间那股忧愁之色是自然而然的流露,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但是,他并不打算这样跟她说。“因为你是我夫人。”
是他心尖上的人。“谁是你夫人?还没成亲呢。”
叶风华推开羽月,低下头加快步伐,嘴角上扬,仿若乘风而去,脚步十分轻快。“那夫人准备什么时候给我这个夫君的名分?”
羽月声音充满戏谑,叶风华险些被自己绊倒,加快的步伐已经满足不了她的逃离感,干脆小快步地跑起来,嘴角的笑意越发加深。用了晚饭,四个人围着桌子坐下,头顶上是黑沉沉的天,还有一轮孤独的弯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气的缘故,今夜的星星特别的少。“这件事情还是让官府出面去办比较好。”
叶风华见着没有人发声,主动打破这个安静的氛围,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个建议起初是她提出来的,她觉得有必要说清楚。“从小乞丐对人对事的反应来看,他对达官显贵的成见很深。如果只是他一个人还好,但是从破庙中乞丐对官兵的反应来看,这种成见不是少数,而是多数。这种成见一旦普及,对国家、对官民之间的关系都有很大的影响。所以,不如利用修建破庙的机会化解掉这种成见。”
“我同意。”
程柔举起双手,又想了想道,“不过那个县令靠谱吗?能纵容小舅子为非作歹的人,我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好官。”
“是好是坏,就借这次机会探探他的底。要是此人真的不是一个为民做事的好官,届时上报朝廷,朝廷自会有定论。”
那个羽风道。程柔点点头,一脸依恋地望着那个羽风,很明显是没有别的意见。叶风华看向羽月,淡然柔和的神色已经不言而喻。她知道,他会支持她的。这边商量定,天一亮,四人就去找县令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和建议一一说起,县令连声赞同,又说了许多奉承、表忠心的话,便让手底下的人即可着手去办。四人跟着官兵一同前往破庙。这下,不光是破庙里的乞丐,就连镇中的百姓见到扛着修葺房屋工具的官兵都觉得稀奇,纷纷围过来看。起初大众的口风都不相信官府要修葺破庙,救助难民,都说这是官府的表明动作,做做样子糊弄上级。但是当官兵真正开始修葺房屋、官府开设粥棚时,百姓们风声大变,纷纷称赞官府的行为,在官府鼓舞中海油不少的富商也加入济贫的行列中,得到了不少的好名声。这边县令听着百姓们的夸奖,心里百般滋味。当初他也是满怀抱负、心怀天下的有志青年,只不过就是在官场上打拼太久,渐渐忘了自己的初心。后他又被分配到玉门关这个地处荒凉的地方,本就老气横秋的心彻底的死去,像是一潭死水,波澜不惊。可是眼下,百姓们的呼声又让他找到了以前的自己,他感觉曾经那个充满斗志的书生又回来了,他要做好官,做为民造福的好官!这个总是被黄沙铺满天的小镇上像是一口干渴好久的枯井,突然注入新的活水,一下子就活了起来。每个人的脸上笑容多了,隔着老远都能听到欢声笑语的声音。有官府带头,老百姓们才有了动力,短短几天的时间,小镇上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此时,天已经到了傍晚。叶风华将手中的活干完便寻找小乞丐的身影,这个动作几乎成了她这几日下意识的动作。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小乞丐对他们的态度明显有了很大的改变,从一开始的抗拒,到现在的默认。虽然他没有说出来、表现出来,但是一个人的神情是不会骗人的。“小子?”
一开始听老者喊的时候,还以为是老者对小辈的称呼,没想到小子就是小乞丐的名字。听老者说,小子来到破庙的时候才五岁,长得白白胖胖,模样机灵,穿着体面,还会背诗,应该是个读书人家的孩子。可惜,那一年因为不停地有小国来骚扰,所以多数人都被迫背井离乡,小子应该就是那个时候落了难,和家人走散。不过能来到破庙里,也算是龙王爷保佑,让这个孩子命不该绝,没有丧生在铁骑之下。小子原先是有名字的,老者说的时候一脸怅然。但是时间太长,便忘了,其实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小子不愿意他们叫那个名字,或许是怕勾起回忆伤心。毕竟,谁不想有个完完整整的家呢。他们也都顺着他,时间久了,名字就淡忘了,干脆就管他叫小子,顺口又好记。老者这几天陆陆续续跟她讲了好多小子的事情,有被人骗的,有被人打的……她听下来最大的感悟就是,一个人如果对这个世道有太深的偏见,你不能怪他,因为你不知这世道对他做了什么。“小子?”
她又喊了一声,就听见小子慵懒漠然的声音响起,“小爷在这,喊什么喊。”
循声望去,小子坐在稻草堆上琢磨着斗拱。斗拱是在柱子的上部、屋檐之下用若干方形的小斗和若干弓形拱层纵横穿插装配的组合构建。可以承托伸出的屋檐,将屋顶的重量间接或直接传到木柱上,能够有效防止地动时造成的房屋倒塌。小子见到她来,抬起头看了一眼,就低下头继续摆弄着手中的斗拱。这斗拱是修葺房屋木匠留下的,小子聪明,跟在木匠身后一天,自己就能琢磨出这斗拱。要是当年没有落难的话,或许就真的依了程柔之言,成为国之栋梁。“小子!”
叶风华见着程柔跑过来,便挪了挪位置,腾出空地。程柔过来直接蹲下,从小子手里将斗拱拿过来打量摆弄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