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眼下不合时宜,他真想一直看下去。“行了行了,将尸体收了,然后去贴张告示看看有没有人认领。”
府尹周左拿着帕子捂着口鼻,连一眼都不想看那具被水泡浮肿的尸体。“一个个手脚都麻利点,赶紧收拾好,眼看着就到用午膳的时间。”
周左甩开师爷,转身就走,“真是的,什么时候发现不行,非要这个时候发现,让本官怎么吃得下去饭……”“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死的不明不白,大人身为父母官,竟然只顾着口舌之欲,当真是令人心寒。”
“谁?谁这么放肆,竟然敢说本官!”
周左还从来没有被人当众这么说过,这无疑是在打他的脸,一时怒火冲天,循声望去。被衙役拦住的人群中,站在最前面的一男一女最是显眼,方才又是女人的声音,很明显就是那个身着鹅黄色劲装的女子,白皙的皮肤,精致的五官,窈窕的身姿……周左越看眼睛眯的越小。这模样,还真他娘的标志。“这位小夫人可真是误会本官了。”
周左一改方才的怒色,和颜悦色地上前。南蛮羽司目光一冷,拉着叶风华护在自己的身后。周左脸色明显青了几分,倒也不往前走了,只是眼睛一直朝着那女子瞄去,连语气都柔和了不少,“本官之所以这么急,那是因为早点吃完早点可以查案嘛。本官的心可是一心向着百姓,对不对啊。”
周左一个眼神扫向师爷。师爷狗腿道,“大人这些天为查案子劳心劳神,都好几天没有睡好觉,瞧瞧这眼底的淤青都加深了许多。”
“欸,无妨。”
周左一甩两袖,攥住袖子将手背在身后,直了直腰板,“本官劳心劳神不要紧,只要能尽快将贼人抓获,还世间一个公道,为死去的孩子鸣冤,本官也能问心无愧,对得起自己头顶上的乌纱帽。”
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说话间还拿起刚刚捂口鼻的帕子擦了擦两滴硬生生挤出来的眼泪,这一番举动引得周围百姓共鸣感动,纷纷跪在地上直呼‘青天大老爷’。周左扫了眼,心中的虚荣感的到满足,连站在的一男一女也不计较,背着手,在一片‘青天’声中上了马车,直到马车开始走动,才依依不舍地将目光从那道窈窕身影上收回来,放下帘子。府尹一走,衙役们就开始做收尾的动作,连看热闹的百姓也陆陆续续地离开。只有一人,始终都跟在尸体的旁边,且面色凝重,那就是仵作。叶风华的目光一直跟随着仵作,直到一群人走远了才若有所思地将目光收回来,一转身就对上一双深邃的黑眸中,不等她开口,男人先说出了她的心思。“你也觉得这个仵作是个突破点?”
叶风华没有太多的惊讶,相处这么些年,他们之间这点默契要是没有那就真的才是有问题。“没错,这个仵作我之前在府衙的时候接触过,是个热心肠的老先生。方才那个府尹花架式做的很足,但是仵作却是认真地在检查尸体,从他刚刚的神色来看,想必是发现了什么。我想,有必要去找他一趟。”
南蛮羽司点了点头,言简意赅,“等晚上。”
月影星空下,一间屋子里的灯火格外的明亮。从纱窗上隐约可以看到一个人影,手中持有一把刀刃一般的东西,很小却很尖锐,接着屋子里发出窸窸窣窣的怪声,像是杀猪剥皮划肉的声音。两道黑影悄无声息隐蔽在暗处,透过缝隙,将屋子里的情况尽收眼中。“奇怪,真是奇怪……”房间里,只有一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手持带血的刀刃对着烛光喃喃自语。橘黄色的灯光下,银色刀刃上的血红的刺眼,男人却一点都没有惊恐之色,仿佛已经习以为常,就在他准备换一把刀刃时,烛光闪了闪,暗了几分,随即就是一阵风声好像还吹动了窗户,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男人眯着眼,护住忽明忽暗的蜡烛,等到烛光稳定下来,才举着蜡烛朝着刚刚发出声音的地方走去。忽然从帘子后蹿出来一个人影,没有丝毫防备的男人吓了一跳,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人捂住嘴巴,清楚看到从这身影后面又蹿出来一道身影,身子一弯,伸手握住了他掉落下的烛台。等到那个身影站起身,接着橘黄色的灯火男人才看清楚,目光中闪过一丝惊愕。叶风华将烛台放到桌上,看向被南蛮羽司控制住的男人,这个男人不是旁人,正是开封府的仵作,他们今夜要找的目标。“老先生你别怕,我们只是前来想要咨询您,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叶风华拍拍南蛮羽司的肩膀,示意他松手,因为从仵作渐渐从容的神色中她能看的出来,即便是放开他,他也不会声张。果然,南蛮羽司放开后,仵作只是大口喘了几口气,好像是要将刚刚缺失掉的气息全部都给找补回来。等到平复之后,这才看向面前的一男一女,“我记得你们,你们今天白日里还跟大人顶了嘴。”
顿了顿,又看向叶风华,眉心微蹙,“这位小夫人可找到孩子了?”
叶风华摇摇头,“今夜冒昧前来,就是为了找到线索,好去寻我孩儿的下落。”
仵作摸了摸下巴下的山羊胡,侧目看向身着玄衣的男子,饶是他见过那么多人,也没有见过这般威武犹如神邸的男人,哪怕不看他,也还是会有一种威严持重感。仵作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打转,随即明白了两人之间的关系,转身摘下手套,从盆里拿出毛巾擦着手。“二位怕是来问错人了,我就是一个仵作,不懂得查案,更别提找什么线索了。”
“老先生谦言。”
叶风华上前一步,无意一瞥,就看见白布被翻折,而木板上躺着的孩子尸体此刻被开膛破肚,血淋淋赤果果的血肉五脏六腑让她神经猛地绷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