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事吗?”
顾言被叫住停下脚步看向她。江筱筱却只是抱臂定定的看着他又不说话了,顾言微微皱了皱眉,不明所以的看着她,两人在三楼的楼道里僵持着。又过了一会儿,正当顾言觉得她无聊准备离开时,江筱筱突然就笑了起来,语气肯定的说:“你回来休假是因为担心满满吧!”
她前天探望许诺得知对方没告诉顾言,于是她特地发了那条朋友圈,而且设置了顾言一人可见,结果顾言今天就回来了,说巧合,江筱筱可不信。她今晚回老宅吃饭也是特意来找顾言验证的。虽然她男朋友说顾言和许诺的事应该让他们自己琢磨,但是江筱筱实在看不过自己的闺蜜为了顾言闷闷不乐,同时也实在好奇顾言到底什么心思,想来想去就当自己管一回闲事呗!顾言听完神情一滞,敛了下眼眸又重新看向她没有回答,只是给了一个眼神示意她继续说。看来她说对了!江筱筱挑挑眉,嘴角翘得更高了。于是开门见山:“你对满满到底是什么心思?”
顾言脸上闪过紧张,目光探究的盯了她几秒,淡声问到:“怎么了?”
江筱筱哂笑一声:“怎么了?你到底有没有考虑过满满?喜欢还是不喜欢,你能不能利落点?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看似深情款款却又捉摸不透的态度很让人很抓狂?”
顾言下颌猛然绷紧,神色似是震惊又透着羞恼。他犹疑地问:“满满……她~”江筱筱烦他这吞吞吐吐的样子,干脆竹筒倒豆子般自顾说起来:“不管你喜不喜欢满满,希望你的态度都能明确点。如果不喜欢就不要再给她希望,如果喜欢就别再藏着掖着,吊的她整天心神不宁的。”
她顿了顿缓口气,也不管顾言更加震惊的目光,继续说:“女孩子最需要安全感,可你这样让满满哪来的安全感?你就是对她再关怀备至也只是让她伤心,甚至更伤心。你真的都没发觉过满满笑容底下的哀愁吗?这就是你所谓的对她无微不至?”
江筱筱越说越气,最后拔高了声音:“你这样的行为不是深情,是……渣!”
最后一个字她几乎是咬着牙吐出来的。顾言张合着嘴说不出话来,平日里淡漠的脸此刻变幻不定,他想要解释又脑子一片混沌,只知道“满满她因为自己而哀愁!满满她很伤心!”
这些认知让他的心有如被锤了一击般钝痛。江筱筱见他始终跟木头一样,快被气疯了,干脆火力全开:“不喜欢就离她远远的,还真当自己是她哥呢?再说,她在学校也有好几个男生追的,你就别再挡了她的眼睛。”
顾言知道江筱筱从小就是个泼辣的,只是他们交流不多而已,这次是江筱筱多年来第一次主动找自己说话又这般冷嘲热讽的,顾言震惊的同时也因她的话陷入了沉思。江筱筱见他脸色越加沉黯,却依旧一声不吭的,瞬间泄了气,觉得真是没劲透了。她冷笑了一声,烦躁的挥了挥手:“看来我脑子真是有病了。”
说着转身要进自己的房间去。顾言抬头看向她的背影,终于开了口:“谢谢你,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江筱筱翻了个白眼,抬手拧开门把不想再搭理他,却又听见顾言说:“其实,其实我只是担心……”顾言喉结滚了滚,眼中满是痛苦:“我担心自己给不了满满未来,甚至……甚至连安全都给不了她!”
他是禁毒警察,他的工作就意味着随时都可能与危险和死亡并肩,甚至还会连累身边的人。江筱筱心中一惊睁大了眼睛,踏进门的脚步拐了个弯又转身看向顾言,嘴角噙着笑,难得啊,他竟然会跟自己说这些话?江筱筱凝眸沉思片刻,决定再跟他点拨几句。她再次双手抱臂倚着门框,语气也缓了不少:“满满她,比你想的要勇敢。”
又突然向他抛出一个问题:“你知道她为什么学搏击吗?”
顾言眼眸闪了闪,一时间不明白江筱筱为什么问这个?顾言脑子里回想着,当初自己也问过许诺这个问题。而许诺一脸天真的回答他:“我觉得女孩子会搏击很飒很酷啊!”
“她是希望自己有能力保护自己,将来尽量不给你增加负担。”
江筱筱公布了答案的同时眼中也泛起了热意,不由得在心里又骂了许诺一遍“就是个白痴!”
这句话在这十几年来,江筱筱对许诺嚷过很多次,可那丫头就是不知悔改。顾言被江筱筱接连的话语震惊的无以复加,原来许诺心底竟有这样的心思?一时间感动,酸涩,愧疚,难受……各种情绪齐涌上顾言的心头,让他难以平静。顾言撇过头静默了好一会儿,再回头时江筱筱发现了他眼中闪着湿润的光。江筱筱轻启着双唇,眼里满是不可思议:不会吧!顾言这是,流泪了?可她再仔细看去,那洼水光却不见了!正当江筱筱以为自己眼花时,只见顾言看着她坚定的说:“我一定会好好考虑清楚的。”
顾言向她点点头,又补了句:“谢谢!”
江筱筱撇撇嘴,懒懒的应了声:“嗯!”
就转身进了房间关了门,门后的她斜扬着嘴角闷笑。顾言也默默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可今夜他注定难眠。夜深人静,江家大宅除了三楼东边的一个房间和花园里的景灯,其它的早已没了光亮。顾言单手插兜站在小平台上,另一只手指间的烟头明明灭灭,房内的灯光穿过落地窗映得小平台半明半暗,他杵立在明暗之间静静的俯瞰着静谧的四周,深思再深思。他怎么会不喜欢许诺呢?相反他对许诺有着无法言说的贪念。这个陪伴了他十三年的女孩,在他被黑暗吞噬的那些年给了他光的女孩,不知不觉融入他心里的女孩,他狠心放开过又舍不下的女孩呀!顾言记得许诺比许诺对他的记忆更早。那年顾言跟着爸爸妈妈第一次来到明州探亲,待在江家的那一个星期里他见过许诺两次。第一次,是许诺跟着她哥哥到江家找江博辰和江筱筱玩。他们来的时候,顾言正坐在客厅吃着零食看电视,爸爸妈妈在一旁陪着阿婆聊天。突然大门外边传来脆生生的呼喊声:“筱筱姐姐辰辰哥哥,我们来喽……”话音刚落一个粉裙子的小团子就跑了进来,小团子看到客厅里的几个陌生人愣住了,顾言也停下嘴楞楞的看着她。胖乎乎的胳膊腿白嫩嫩的,一进来时脸上的笑容大的像窗外的太阳。顾言还没来得及回过神,就见她又笑着扑到起身向她走去的阿婆怀里,甜甜地叫了声:“江奶奶!”
顾言看得出自己的阿婆很喜欢这个小团子和她哥哥,一手拉着一个说笑着,还帮忙去喊江博辰他们。顾言妈妈江美琳也走了过去,对这个小团子一眼就很喜欢,蹲下身问他阿婆,“这是哪家的孩子?好可爱啊!”
阿婆介绍说他们也是住在山庄里的,跟江博辰和江筱筱从小就一起玩,感情可好了。紧接着她哥哥被听到动静的江博辰叫到楼上玩去了,江筱筱午睡还没醒,这个小团子就被阿婆留在客厅里和他们一起。小团子一点也不认生,跟着阿婆的介绍“叔叔阿姨小哥哥”甜甜的喊了一遍。顾言妈妈被这个漂亮的像洋娃娃般的女娃娃喊得很是欢喜,抱起她坐在自己腿上逗弄着,一边问顾言:“阿言,你看这个小妹妹多可爱啊!”
顾言靠在妈妈身边小心的戳了戳她的小手,她的手肉嘟嘟软乎乎的好白呀,跟自己黑黝精瘦的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小团子睁着黑亮的眼珠滴溜溜的看看他又看看江美琳,嘴巴一咧圆圆的脸颊上就漾起一洼深深的酒窝。顾言真觉着这小女娃好可爱,同时也记住了她的名字——满满。第二次,是顾言和爸爸在山庄里闲逛,遇到她蹲在一棵大树下不知在干什么。旁边跟着一个阿姨对她念念叨叨的,小团子皱着小脸很是生气。顾言好奇的跑了过去,小团子一看见他就笑了起来,小手指着树根处让他看。顾言也蹲下身仔细一看,原来她是在观察蚂蚁搬饼干。他们俩凑着脑袋看了好一会儿蚂蚁,小团子故意把手上剩下的小半块饼干又掰碎了撒的到处都是,然后兴奋地提醒他,“小哥哥快看呀,蚂蚁爬过去了。”
“这边的也爬过去了。”
“它们好小啊,比饼干碎还小欸……”顾言也跟着她笑,直到她被失去耐心的阿姨拽着胳膊带回家。小团子一边跟顾言和他爸爸挥手告别,一边气呼呼的嚷着:“阿姨真的好讨厌,我都还没看够呢……”顾言和他爸爸看着一路嚷嚷的女娃都笑了,他再次觉得这个小团子真的好可爱。在顾言的记忆里,他们那次探亲不是很愉快。这个家的房子好大,还有好多他没见过的玩具,没吃过的零食,起初他也很新奇很开心。可没几天他就敏感的觉察出了别扭。除了阿婆,别人好像都不太喜欢他们,尤其是阿公。阿公总是阴沉着脸,爸爸妈妈热切的跟他说话,可他都不搭理。舅舅舅妈们只在他们一家来的时候和走的时候回过家里吃了顿饭,不过也带了很多礼物给他们,笑盈盈客客气气的。那时候大表哥已经被送到国外留学,顾言没见着。小表哥和表妹很有礼貌也愿意跟他分享自己的玩具,可他们打量自己的眼神和偶尔的直言快语,又让小小的顾言生出自卑。总之在江家待的那一个星期,顾言总觉得很拘谨很不自在,而且他看的出爸爸妈妈也是这样的。但是这个小团子却让他感受到一种,自己就跟在寨子里和小伙伴玩的一样自在的感觉。后来顾言再次回江家,整天把自己封闭着,又因为他的怪异表哥表妹更是避着他。可对那时候的顾言来说,外界的一切人和事于他都是无感的,他似乎看不见也听不见。江博辰的生日会他被阿公拉着下楼,阿公希望在房里闷了几个月的他能和小朋友们一起玩玩。可他却藏在了僻静处躲着,直到点蜡烛时又被阿公找到带了过去。他静静的杵在人群外围,扫视着生日会上的热闹,他是痛苦的。他和父母的最后一次团聚就是为了给他补过生日。虽然没有这么热闹,没有这么豪华,就是爸爸买的小蛋糕也丝毫比不上桌上的那个,可那本是顾言最幸福的一天啊!如果,如果他和妈妈回家的路上没有发生那件可怕的事,那他们一家依然会幸福地生活下去的。父母死后,顾言就经常想,如果不是因为他为了爸爸失约而生气,爸爸妈妈就不用陪他补过生日……如果他和妈妈不进城找爸爸……如果买了礼物他就乖乖跟妈妈回家而不是央求妈妈带他去儿童公园……如果他听妈妈的话不要贪玩,趁着天光未暗早点从公园里出来……那他们是不是就不会在幽黑寂静的乡间路上,被早已盯上他们的毒贩掳走……他的妈妈也不会受到折磨不会死,他的爸爸也不会死。顾言每次回想起那天,就悔恨的恨不得自己去死。顾言沉浸在痛苦中,与周围热闹的环境格格不入。直到他发现有个偷偷议论他的女孩,感觉被窥视的他心中是恼怒的,冷冷的看了对方一眼又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中。直到后来阿公送他回学校,上学第一天的早上,他跟在不情不愿的江筱筱身后出了门,那是他到江家后第一次走出家门。可那天下着淅沥沥的雨,早晨的天色就阴沉沉的让顾言很不舒服。他们走了一会儿,突然听到一声脆响:“筱筱姐姐!”
顾言抬头望去,看到一个女孩举着小伞背着书包朝他们的方向奋力挥手的同时一路小跑着过来,雨伞托在颈边,仰起的脸笑得很是灿烂:“我等你们很久了!”
江筱筱给两人做了介绍,对他说,“她叫许诺,我以前都和她一起上下学的。”
顾言淡淡的瞥了瞥眼前的女孩随即又垂下头去,心不在焉的看着地上溅起的水花。江筱筱见他这样没礼貌皱起了眉,拉过许诺的手臂就要走。可许诺反而走到了顾言眼前,仰着脑袋伸手在他眼前晃着:“以后我就叫你阿言哥哥吧!你就叫我满满,大家都这么叫我的。我家就住那边,”许诺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栋欧式别墅,“听筱筱姐姐说以后我们就一起上下学嘞,我好开心啊!”
顾言被对方一长串的话弄得有点懵,不明白她有什么好开心的?可“满满”这个名字又让他蓦然想起小时候短暂相识的那个小团子,虽然细节已经模糊,但这个名字他依然记得很清楚。顾言这才仔细打量她,她还和小时候一样胖乎乎的,虽然没有印象中那么白了,可一样的喜欢笑。难道她也还记得自己?顾言眼中闪过一瞬光亮,可也仅仅是一瞬而已。时过境迁,他已经没了兴致和她重续儿时那点微薄的情谊。此后的一年里,每天上学来回的路上顾言依旧沉默不语,不但觉得她很聒噪,而且也不想面对她小心翼翼的讨好,更厌烦她眼中自以为是的同情。可有时候他的心又会因为女孩的吐槽诉苦,天马行空的想法和生气的指责而泛起波澜。直到许诺四年级开学后,顾言好几次放学走出校门习惯性地在人群中寻找她,准备和她一起回家,却只看到江筱筱。他才恍然回神,那家伙学习太烂被她妈妈送去了补习班,放学不再和他们一起回家了,甚至周末也很少见到她了。那一个多月,顾言有种说不出的失落感,他甚至莫名其妙的安慰自己,每天上学不是还一起走的么,却依然无法平息自己内心的焦虑。顾言会不由自主的回想着许诺对他说过的话,回想她的笑,她的委屈,她的调皮,她的娇蛮,女孩的每一个表情都那么富有生趣……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死寂的心在这个富有生趣的女孩的聒噪中悄然有了复苏的迹象。一个多月后,许诺一见到他们就抱着江筱筱兴奋狂呼:“我解放了,我再也不用去补习班了!哈哈~~”说完又跑到顾言身边叮嘱他:“你要记得以后放学还是等我们一起回家的哦!”
看着傻乎乎的女孩,顾言忍不住窃喜。从此顾言不再觉得许诺烦了,他想,自己应该是习惯了,而且有她在身边叨叨也容易分散自己的精力,他已经好久没有去想那些事情了。当许诺送他那个擎天柱时,他仿佛突然被拉回到他和父母最后那一天的快乐时光。或许是他的表情太难看,许诺递过礼物的手颤了颤,状似无所谓地说:“我就是听我哥说,擎天柱是个很勇敢很厉害的英雄,我一下就想到了你,所以就买回来喽!”
眼睛却小心翼翼的偷着瞅他。许诺的这个理由很烂,可是顾言的心却被触动了。那天晚上他拿着擎天柱想了很多,他想起小时候自己也说过要成为擎天柱那样的英雄,尽管妈妈奶奶当他是动画片看魔怔了童言童语,可他真的想过。在他心里,爸爸就是现实中的擎天柱。顾言也想起了自己和爸爸的约定,他不禁悔恨着自己的懦弱和颓废。此后的一段时间里,顾言越加坚定的找回了生活的勇气和目标,他要实现和爸爸的约定,去抓那些坏人,更要为他的父母报仇。他埋藏起痛苦疯狂地努力学习,好在他的天资本就不差,只是那几年浑浑噩噩的荒废了,真发狠努力起来倒也很快跟上了进度。许诺依旧常常在他身边叨叨,给他紧绷的学习带来不少舒缓,他越来越依赖这个女孩陪在他身边。不过她学习真的是烂,顾言每次偷瞟到她的作业都觉得无语,而许诺一发现他偷看就立刻捂住作业凶巴巴的要他转过头去,脸却羞得红红的。顾言等了好几个星期也不见她拉下脸跟自己请教,只能主动抽走了她的卷子给她讲解,而后一发不可收拾。当五年级的许诺再次因为体育不及格,而被讨厌的同学取笑跑步像乌龟,跳绳像陨石落地,仰卧起坐像挣扎的猪……她狠狠的摔了那几个同学课桌上的东西,和他们大吵了一架,但还是忍不住找顾言哭。顾言又承担起假期陪她锻炼的责任,有一次许诺赖床不想起,顾言在她家附近路边等不到她,竟破天荒跑去她家敲她房门喊她起来。再后来去许家喊她起床锻炼也变成了顾言的另一项任务。锻炼中,他会在许诺跟不上步伐时默默扯着她的手臂前进。在她跳不动的时候默默持续自己的跳绳,以身示范什么是坚持。在她动作不对的时候一遍遍示范纠正……也会在锻炼后给她买牛奶零食小礼物当做奖励,甚至有时候还会答应她的要求笑给她看。有时候许诺也会故意使坏耍赖,让顾言气恼沉下脸,但又会在她认怂道歉讨好时无奈地窃笑。此后的几年里,顾言每个周末回家时,几乎每次一下公交就能看见在站台上等待的许诺,每次在人群中看到她扬着温暖的笑容跟自己挥手,顾言一周的疲累瞬时消散的无影无踪。两人常常在山庄外的便利店坐会儿,许诺依旧叨叨着,关心他住校的生活累不累,开不开心。也诉说自己这段时间都做了什么,开心的不开心的,进步了考砸了……周末做完作业补完功课,许诺就跟着他去打球,陪他去图书馆书店找资料,拉他去打电玩看电影,带他去筝社陪她练筝,穿街走巷去体验她发现的好吃好玩的地方。后来顾言去了京市,许诺不定时就给他寄东西,从他喜欢吃的零食到她收集到的所有新奇有趣的小玩意……在许诺的带动下顾言的生活也变得生趣起来,一年又一年,两人在成长中相互影响,更融入了彼此的心里。而在许诺请他帮忙参谋高考志愿之前,顾言就已经在暗自琢磨了。他根据许诺的成绩,意向的专业仔细查找比对各个院校。许诺说也想去京市,想和他一起游遍京市的胜景,顾言沉默了。他劝她打消了这个念头,一来出于许诺成绩的考量,二来他那时候即将大三,他不放心自己毕业后许诺还要一个人留在千里之外的城市里。对于许诺,顾言总是忍不住为她谋划更多。可是一想到自己选择的路,他又每次都恨恼自己参与许诺的生活太多。“我能带给满满什么呢?”
顾言常常问自己,“让她跟着自己聚少离多?让她跟着自己担惊受怕?甚至可能承受更多的痛苦,比如,像他妈妈那样……”顾言不敢再想下去。在顾言大学的前三年,他总会拿着“满满正是高考最关键的时候”,“满满刚进入大学还得适应一段时间”诸如此类的理由来为自己的不舍开脱。直到离他毕业越来越近,才终于狠下心,他真的该淡出许诺的生活了。因此,顾言借口忙训练忙考核忙毕业,故意的不主动和许诺联系,也减少了接她电话回她信息的频率。遇到许诺请他帮忙拿主意的事,顾言也装着不耐烦的要求她自己解决。甚至大四的寒假接受学校的推荐留在京市实习不回来。每次在电话里听着许诺的失落,看着信息中许诺从自言自语到负气沉寂,他难受得一遍一遍在心里说对不起。他多希望许诺能快点适应不能再依赖他的生活啊!可是,当许诺跨越千里突然出现在他单位门口,拢着大衣顶着被冻得通红的脸和鼻子,黑亮浸水的眼睛委屈巴巴地望着他,又努力扬起笑脸说:“阿言哥哥,京市真的好冷啊!”
他定定的注视着这个女孩,眼睛变得模糊不清,胸腔涌起的热意更是犹如巨浪翻腾。他飞奔过去脱下外套将女孩裹紧,又将她搂入怀里,埋首在她背后擦去自己决堤的泪流。顾言花了大半年搭建起来的心墙堡垒轰然坍塌。可当理智回笼时,他又开始害怕、自责,亲眼看到母亲所受到的折磨让他始终无法越过心里的坎,他真的不敢让许诺将来陪着自己冒险。该怎么办?他该怎么办?他想来想去,只能想到,等等吧,等许诺毕业再做打算,或许她在接下来的两年学习生涯中会遇到能给她平安喜乐的男生。等等吧,或许她会因为长大而清醒,自己只是陪她长大的哥哥……他总是在给自己模糊的态度找借口,即使察觉到许诺的不开心,可他能做的也只是加倍温柔,因为他做不到远离又越不过心里的坎,无数次沉陷在纠结的痛苦中。回想以往种种,顾言用力握紧了拳头俯身撑在栏杆上,他真的好恨自己,为什么要这么优柔寡断。恨自己连一个女孩的勇气都没有。恨自己伤了许诺的心还装着若无其事……真应了江筱筱那句,看似深情实则渣。一颗颗豆大的泪珠迅速坠落,隐匿在了暗夜中,顾言抬起通红的双眸望向许家的方向,暗自下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