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
死神若有所思,慢步走向窗口。她在那站了好一会儿,身后隐约可见天津路上昏暗的街灯和来往车辆的光束。现在男孩能更清楚地看见房间里的摆设了:一张正方形黑木桌、桌上有盒达维抽纸、两把掉漆的木椅子;墙上装有一个洗漱台,上面有面镜子。男孩把沉重的摄影包轻放在桌面上,等待着。“你带了多少胶卷?”
死神边问边偏转身子,现在男孩可以看见她的侧影。他愣了一秒,死神盯着他再次开口,“够录一个人的全部故事吗?”
“当然够,只要故事精彩!而且我们现在使用的都是摄像机,不需要胶卷了。就是费点电而已。不过,这节电池足够拍2小时冗长的电影了,但故事一定要生动,吸引人。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吧?”
“的确不过分,”死神回答道:“我很愿意给你讲我的故事。”
“太好了,”男孩说道,迅速拧开摄影双肩包,从里面取出白色16寸笔记本电脑、手机、充电宝、圆珠笔,记事本、摄像机,三脚架还有一些摄影附件,他检查了一下摄像机。“我很想听听你为什么相信我,要告诉我这事。还有,你为什么……”“不行,”死神赶紧说道,“我们不能这样开始,你的设备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男孩说。“你不替我录音吗?”
“哦,”男孩指了指摄影机,说:“有它就可以了。”
“那好,坐下。我要开灯了。”
“我以为死神不喜欢灯光呢,”男孩说道。“你要是觉得黑暗能够增添一些气氛的话……”但他没接着往下讲。死神背对窗户看着他。此时他看不清死神脸上的表情。死神一动不动,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他又想说点什么,但没有说出口。死神走到洗漱台旁按开电灯时,男孩才松了一口气。灯一打开,房间里霎时充满了黄色的光,很刺眼。男孩抬头看着死神,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手指不由地向后摸索着抓住椅子的边缘。“我的妈呀!”
他轻轻惊叫了一声,然后一言不发地盯着死神。死神洁白光滑,她的脸就像陶瓷一样毫无血色,只有两只眼睛闪着红光,紧紧盯着男孩,像骷髅里喷出的两团火焰。死神满怀期待地笑了一下,眼中流露出一种近乎渴望的神情。这让她那洁白光滑的脸就像几近干枯的黄土地一样,随时都会裂开似的。“你看够了吗?”
她轻柔地问。男孩颤抖了一下,抬了抬手,像是要遮住强光。他的视线慢慢扫过死神身上裁制地很考究的黑色带长褶的斗篷,她脖子上的黑色蕾丝颈带和泛着刺眼白光、与死神皮肤一样白的骷髅骨锥项链,垂在胸前。她的头发如波浪般躺在脑后无风自动着,发卷摩挲着白色的骨锥,它一闪过而过的蓝光,让男孩一度以为自己看花了眼。“现在你还愿意采访我吗?”
死神问道。男孩张了张嘴,没出声,然后点了点头说:“愿意。”
死神缓缓地在他对面坐下来,然后向前探着身子,温和亲切地对他说:“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现在,让我们开始吧。”
她把手伸过桌子。男孩吓得全身一颤,汗顺着脸颊流了下来。这时,死神抓住男孩的肩膀,对他说:“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这个机会对我来说很重要——比你想象的要重要得多。我希望你能立刻开始。”
她收回了手,静静地等待着。男孩费劲地抽出纸巾擦了擦前额和嘴唇,结结巴巴地说摄像机已经在录影了,然后将镜头对准死神。他打开笔记本电脑,摊开笔记本时将圆珠笔放在旁边。“你并不是一开始就是死神,对吧?”
他开始提问。“嗯,死神回答道:“我26岁的时候变成死神的,那是1838年。”
男孩听她精确的说出了日期,吃了一惊,不禁重复了一遍并记下日期,然后问:“怎么变的?”
“答案可以很简单,但我不想简单地告诉你,”死神说,“我要给你讲整个故事……”“好的,”男孩赶紧说。他把湿透的纸巾放进口袋,又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额头。“那场悲剧,”死神讲了起来,“我的妹妹,死了。”
死神说到这儿停住了。男孩清了清嗓子,在焦躁地把纸巾塞进口袋之前又擦了擦鬓角。“你说这个故事的时候不痛苦吧?”
他怯生生地问道。“你觉得我不痛苦吗?”
死神问,然后摇了摇头说:“不痛苦,因为我还和其他人讲过这个故事,而且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不痛苦了。”
“那时,我们住在伡门王101号,那是块宝地。我们曾在那经营着果园,有桃树、梨树、还有柿子树,当然这些还不是我们最大的产业……”“呀,就是这种口音……”男孩轻声说道。死神愣了愣神,然后大笑一声,说道:“我有口音?”
男孩有点手足无措,赶紧说道:“我是在酒吧问你靠什么生活注意到的,你说话时很有温柔且有腔调。但我到现在都无法真正融入上海这座城市!”
“没关系,”死神安慰他道,“这并没有什么可让人好惊讶的,我只是在上海待过很长一段时间。但我偶尔会忘记这点。现在让我接着说吧……”“好的。”
男孩说。“我刚才讲到果园还有矿产,我变成死神有很大的原因就是因为矿产,关于这个我后面会说到。那时,我家在那儿过着富裕而无忧的生活。我们觉得生活很幸福,要比很多人都快乐。这一切都是果园和矿场这片荒野僻地给予我们的。我记得家里都是进口的家具,马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