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眼,脑海中只有这两个词儿。竹屋历经风吹日晒,墙体倒了大半,甚至隐隐发出腐朽的霉味儿来。台阶上的荒草足有大半个人高,林间风一吹,便左右摇晃,活像人在招手,怕方才的黑影,就是如此来的。“这里很久没有人住的样子了,姐姐你来做什么?”
小和尚阻止了我前进的脚步。“我是这里的主人呀。”
摸索了半天,勉强找了盏灯点上。豆大的灯火,山风此刻肆虐得厉害,从破损的墙面吹了进来,烛火便时强时弱,将屋里的东西映得忽明忽暗。“咱们还是白天再来吧,我有些怕……”他缩在我的身边,身子颤抖着。我笑他:“我原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的,没承想这样胆小如鼠。”
“我不是怕,我是冷。”
哈!我继续查看着,一切东西摆设如旧,除却这烂得不成样儿的墙面和门瓦。我突然想起来什么,顾不得小和尚,自己匆匆就跑了出去,竹屋的边角上,一株株早已干枯死亡的桃树,横伸着枝干,黑漆漆的,在我停下脚的时候,险些划到了我的眼睛。竟无一存活下来。伸出手去碰触,那枝干瞬间掉落下来,里面空朽,干而脆,直接变成了粉状。我不过就是睡了一觉,可为何,这里的衰败颓圮,却如过了很多年一样。沧海桑田一般。我究竟是睡了多久?我微微失了神,直至小和尚将我思绪拉回,我方决定回去。路上耽搁了太久,这时天完全的黑了下去,借着小溪在月华下的亮光,我们一路沿着小溪边上走。行至半路,前方猛然多了一盏灯,且越来越近。小和尚一下跳到了我的身后,尖声大叫起来:“鬼啊!有鬼……”“鬼你个大头鬼啦,你仔细看清楚来人是谁?”
我按着他的脑袋,提拎着人上前,让他好好看去。那是盏明瓦灯,风吹雨淋也不怕,最适合山野间行夜路。谢梅脸上沁出一层的薄汗:“找不见你人,我就知道是来了这里。夜深了,回去吧。”
“师兄……”我犹疑着问,“我这一次,到底睡了多久啊,怎么就……”那么大的变化。我记得荣靖走时,那丛桃树还是个高到人腿上的苗子,现在去看,已经枯死了不说,生得也比我高上许多。我不过才等了荣靖三年而已,这翻天覆地的变化,真叫人心惊。谢梅的身躯僵了僵,那盏灯差点儿摔落了下去:“两年,从你身上的蚀心蛊被取出,直到现在,已经两年尔。”
我彻底的惊住。一旁的小和尚突然开了口:“准确来说,是两年八月零六天。”
谢梅看了他一眼,小和尚立即闭了嘴,捂着自己的脸道:“我不说,我不说了就是。”
“那他还是没有来找我吗?”
谢梅知道我说的是谁。他叹了口气,很快被山风吹走,轻得几不可闻:“阿洛,他不会来了,永远都不可能来了。”
“为什么?”
他明明说过要回来娶我的,“师兄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是不是他来过,在我沉睡的期间,但因为师傅……”“师傅他什么都没有做过。”
谢梅急于否认。我尚未从一个个荣靖可能来过的猜测中走出,所以不曾意识到他这样的反常。谢梅道:“你等了他这么久,他要回来,早该回来了。就算有事耽搁,连派人捎个信来,也这么困难吗?”
“……”我无话可说。谢梅的说法我不是没有想过,可我就是不愿去想,荣靖他不会骗我,他说好要来,让我要等他,他就一定会来的。“阿洛,说不定他早不记得你了。”
我缄口不言,谢梅还在说着,他劝我不要再固执下去,苦苦等一个没有结果的痴念。“师兄,他不来找我,我就去找他呀。”
我总能找得到的。谢梅道:“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阿洛,他甚至不知道你的真实姓名,你也不知道,他给你说的一切,是真是假,你就这样把信任交托。”
“……可他骗我做什么呢?”
“傻!”
谢梅张着嘴,半晌没言语,最后无可奈何,提着灯,轻轻道了句“傻!”
,就再不和我说话了。回来之后,我还是挂念着那间小竹屋,那丛枯死的桃树。师傅见了,于是问道:“还想着那个臭小子啊?”
我只不答。“你就是再想也没有用了,丫头,人家现在已经成了家,是个有妻儿老小的人,你再念着,也只是白害病罢了。”
我才刚燃气的心一下子就又落了下去,随后偏过头去,闷声道:“师傅你不喜欢他,你肯定是在说他坏话了。”
“不信我老头啊?”
师傅笃定自信,山羊胡子摸得顺滑,“那我这就叫梅小子带你去瞧瞧,你见了,自然就信了。”
“当真?”
“当真!比珍珠白银还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