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万俟焉。说来他也委实惨了一点儿，老苗王生生挨到了七十岁才离世，他继位的时候，已然五十岁，虽春秋正盛，但也即将一个甲子。礼数尽到了，他便挥手将人都给驱散，只留下我一人，然后问我：“圣女果真有法子为孤王养出长生蛊来吗？”

长生蛊，可以延年益寿，食者长生不老。我淡然的笑，平静地应对：“王上既然信不过我，何以又让大祭司将我寻回？”

万俟焉高坐在王座之上，神色中尚存有登基的喜悦，但看着我的目光却犹疑着：“圣女是为了他而来的？”

“不全是！”

我坚定地回答，打消着他对娄高远的疑虑，“大岳的事情，王上多少也应有耳闻，我回到苗疆，应该是毫无疑问的事。”

“至于大祭司……巫神殿不能没有人打理，王上说，是也不是？”

他还不能动娄高远。巫神殿虽然渐渐衰落了下去，但是在苗疆，只怕比苗王室还要得人心得多，万俟焉也不敢轻举妄动。他嘴角勾起淡笑，眼角的褶子便挤在了一起：“是啊！就请圣女，专心为孤王饲养长生蛊，要不然，欺君之罪，是谁也担当不起的，圣女也一样，是不是？”

“……自然。”

我得回巫神殿，那里有着最好的蛊盒，最好的蛊茧，以及，最全的史料。我不会养育长生蛊。上一任的圣女死的时候，我还没有出生，直至师傅将我捡了回去，发觉我的体质可以盛育蚀心蛊，这才强硬地给我正了圣女的名头。我只能从历代圣女的手札里，探寻出长生蛊的丝丝线索。巫神殿建在苗王宫外一座山峰之上，与王宫形成对望的姿态，是一座大楼，由内而外，同心圆向外扩张。将人就困在中心。说是要我专心在此为他养蛊，实则不过就是囚禁……万俟焉当然不会认为我一定能够养出长生蛊。虽然我从他眼里看出了渴望，但是，他是苗王，做了几十年的储君，怎么可能不清楚长生蛊的稀罕地方？他想要借我的手，彻底将娄高远会取代他的机会掐灭。这是我与万俟焉面谈之后，才知道，娄高远此前的打算，错了。万俟焉故意扮演出汲汲于长生的姿态，让世人相信他不过是一个祈望长生的老者，就是等着娄高远走出这一步棋。如今，棋盘走卒，只能进，退不得，退，则万劫不复。栖上枝头燕归西。一个行至暮年，一个新星冉冉升起，万俟焉也会感到害怕。但这些都没有确凿的证据，万俟焉只能自己制造，让娄高远自己制造。例如，这长生蛊。如果我养育不出，这欺君之罪，巫神殿就得担着。众人的性命……我忽觉身上重得很，一口气停在了胸口，怎么也舒不出。依罗每日里给我送来饭菜，她原以为巫神殿一定热闹得很……整个苗疆最为优秀的女子都被选来了此地，是苗疆人心目中最为神秘的所在。可事实是，巫神殿只有沉默，静谧的生活里，掀不起一丝的波澜。她悄声在我耳边抱怨：“真不知道为什么哥哥要守着这么一个地方？”

我眼睛依旧盯着前任圣女的手札，嘴角含笑，和她说：“因为啊，这么一群可爱的女孩子在这里，是个男人都想要保护的啊。”

依罗笑着要来打我，但身后响起了脚步声，她立即安分下来，死咬住了下唇，才能不让自己笑出声。“圣女，这是大祭司送过来的，还请圣女过目。”

我让依罗接了，便遣她退下去。这些女子，都是苗疆各大家系里选出的优秀女子，娄高远要护的，不单单是她们，还是她们身后的家人。那是苗疆千千万万的百姓。他们的利益与朝堂上的另一个势力对立，损害着对方的利益，贵族与平民，只能此消彼长。娄高远就是为的他们奔波。我将娄高远送来的东西打开了。东西装在一个匣子里，故作神秘地上了锁，依罗好奇地凑了过来，问我：“你和哥哥要了什么东西吗？”

娄高远不会主动送东西过来，这是大祭司与圣女之间例行的公事……祭司会将每年各地的情况整理成册，圣女看过，会决定好下一年的祭讲。但祭讲已经多年未曾开过了。我一直呆在药王谷，后来又远嫁大岳，这种制度，名存实亡。所以里面，应是娄高远要给我的讯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