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眼便见是她,才让我知昨夜的并非是梦。她轻轻一笑:“我知道姑娘睡眠浅,所以早早的起来候着,把外面的动静都给拦阻了。”
称呼已经自然就变了。但我还是觉得满足。只有她如此知我懂我,贴心至此。“放她们进来罢,今日还要出门的。”
收拾好一切之后,便让小鸠儿带我前去寻找翁六了。宋甜儿要跟着去,但谢梅为了安全,也是知道我爱清静,是以别苑里人手一贯都少,宋宁儿放心不下,说她尽跟着胡闹。我道:“不要紧的,就让她跟着来罢,我脚伤未愈,小鸠儿一个人照料也吃力,甜儿去了,还能多个帮手。”
宋宁儿还是不放心。只是听我这样说了,两相权衡之下,也便只能妥协:“……甜儿你照顾好姑娘。”
宋甜儿连说:“知道了知道了,你不说我也一定会做到的。”
那校场其实很是破败,根本算不得是一个校场,三方的砖墙,秃向空间立着,显得很是荒芜颓圮。宋甜儿解释道:“翁六原来是镖局里出来的,后来镖局落败了,才跟着主子,这里是他们镖局全盛之时教练子弟的地方,每每他那个笨脑子想不明白了,就喜欢过来这里。”
“诶……姑娘小心脚下。”
她说得自然,对翁六的一切习惯了若指掌。也是,两人都同样是谢梅身边的人,了解些也该然。小鸠儿一路默默无语,听着宋甜儿和我说些翁六的囧事,偶尔我们都笑起来了,她还在那里失神,似乎在想着些什么。下车时,我悄声在她耳边道:“你放心,翁六性格耿介,只要我不介怀,强硬要他把自责抛弃,他就一定会做到的。”
“嗯。”
小鸠儿神情有些恍惚,但还是说,“我信得过姑娘。”
翁六把自己关了起来,里面不断地传出低喝隐忍的呼痛声,那是他在与自己搏斗。在知道我已经安全,且谢梅已将我接回以后,翁六便放心地把自己关了起来,自罚一样,米粒不进,已经数天的功夫了。宋甜儿松开了搀扶我的手,把我交给小鸠儿照顾,自己去拍打着那扇破旧的门:“喂!翁六,姑娘来看你来了。”
木门砰砰作响,里面的声音忽地便停了下来。“翁六,你不肯见我吗?”
我见机扬声道。里面愈加安静。一旁扶我的小鸠儿紧张得捏起拳来,我转而拍拍她的手背,对她道:“你去。”
“姑娘,我……”我推着她上前,自己便靠着车辕稳住身形,含笑着让她去叩门。小鸠儿犹豫不决,一旁的宋甜儿已再度敲了门:“翁六!你再不出来见人,我们就直接进去了喔?”
翁六仍旧不为所动。“姑娘腿脚受了伤,你舍得让姑娘站在外面等你吗?”
小鸠儿鼓起勇气,走近了,柔声说道,“翁六,姑娘亲自过来,你……”话声戛然而止。翁六走了出来,目光四下搜寻,不一会儿便见到了我,不由得迅速垂下脑袋,眼睛里尽是愧疚。我淡淡笑他:“你再不见我,别苑里的安危谁来护啊?”
“翁六已经找好了人来接替,比翁六还要厉害,不会像翁六一样,连保护王妃都做不到。”
他声音越说越小,最后甚至有了哭腔。这个男子,或许更像一个男孩子,答应的事情势必会做好,如若不然,即便没有人责怪于他,他也会变相地来自罚。我问:“鬼爷年纪大了,更何况玄清知道他来别苑,早拉着人去玩了,哪里有你尽责?”
翁六闻言,身躯一僵。他拼命低垂着头,不忍让我瞧清他的模样。我笑道:“你抬起头来看我,我不是好好的吗?翁六,你还要不要回去保护我啊?”
宋甜儿推着他,道:“姑娘叫你呢。”
翁六这方绷着脸抬头,多日来不进水米,他的脸颊已深深地凹陷了下去,原本圆润饱满的脸,现下也松弛了些许。他手上此际正在滴着血,是他自残之下的后果,拳头上的肉被他磨得破了,竟看得出来森森白骨。莫名有些骇人。小鸠儿最是担忧他,见此形景,慌得立即过去替他包扎。眼泪不住的掉落。翁六向她道了声谢,然后极是认真地朝我保证着:“若是翁六再失责,就请王妃亲自将翁六处决了。”
他动作倒快,手里已经捧了一把匕首出来。“好好的,姑娘为什么要处决你?”
“好好的姑娘,为什么要处决你?”
异口同声,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宋甜儿与小鸠儿同时彼此互望了一眼,后者却迅速低下了头去,状若闪躲。宋甜儿便轻笑着来照料我,搀着我的臂弯,一面将方才的尴尬化解,指着翁六说道:“果然还得是姑娘出马,要不然这小子,真是油盐不进,就要把自己给打死在了里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