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偿吗?我轻轻笑出来,也不想再于此事上多言。也不知为何,此次醒过来过,总觉得很多事情不合逻辑。我依旧记得出现两个荣靖,且为了让百官信服我的指认,甚至还证明了自己就是“已故”皇后的身份。但从前封后大典因我私心而毁,并没有来得及举办。只有这一个皇后的空头衔。但这皇后的位份还在,是以荣靖说要给我补上一份。然而……我却怎么也记不起来,另一个荣靖究竟是何时出现的。原先起过要问宋甜儿的念头,但想到她之前一直被困住,哪里又能够比我还要清楚?便也就放弃了。现下最要紧的,是我不愿做这皇后。只是我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我心知荣靖定然也不愿意,无奈当时也不知怎地,竟用了这样的法子,来区别出真伪荣靖。他也必然是无奈。一时头疼起来,只觉得脑海当中乱糟糟的,像是还未醒来时,仿佛一直听得有人在耳畔絮叨。分明想要阻止喧闹,然而有心无力。宋甜儿见状,忙得就要过来探问我怎样。我摇摇头,只说:“我只很是好奇……”“姑娘好奇什么?”
宋甜儿神色一紧。就连抓着我的手,都不免加大了力道,抓得我一疼。讪讪松开了手。宋甜儿解释起来:“只是白太医有了交代,说若是姑娘有什么异样,千万是要告诉他的。”
在白子墨替我施针之时,宋甜儿帮了一手。我知道她对我并没有什么坏心眼,但仍然是对此事生了一些芥蒂。宋甜儿亦明白:“姑娘会不会怪我?”
那样不由分说地就让白子墨对我下手。我该怪她。但我沉吟片刻后,才说:“我现在还好好的,虽然心里还是介意,但并不是要怪你。”
怪只怪,她太过关心我的性命。而举世望去,竟也只有白子墨一个人是她可以仰仗的人。是我无能。宋甜儿脸色还是沉重,只是话却已经松了下去。“姑娘不怪我就好,不怪就好。”
她又问,“姑娘方才说好奇什么?”
“我好奇,刚刚突然想起来,假冒圣上的那一个人。”
宋甜儿又一惊:“那一个人怎么?”
“我恍惚中记得,我好似去见过他,但又实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见他?又说了些什么?印象里应是很不愉快……”我自顾说着,全然没注意到宋甜儿脸上白了一白。旋即听得她道:“姑娘睡得久了,那一个假冒圣上的人,可是曾经大岳的帝王荣治,与姑娘有什么联系呢?”
是荣治?假冒荣靖模样的人,竟是荣治!当初在大岳多年时间,并没有机会好好了解一下荣治此人。唯有在帮助荣靖一路突破到上虞城之时,见到过一次他的狼狈模样。二虎相斗,总是胜者成王,败者为寇。先前荣靖没有要他性命,如今他又怎么出现,竟还化作了荣靖的模样?“你可确信是荣治无疑吗?”
我仍是想不通透,“能不能带我去瞧瞧?”
我其实还有很多的事情想不明白。但是越是思想,越是觉得百结千绕的。不若就去一问。宋甜儿极力拦着:“虽说姑娘如今贵为皇后,可到底那是罪囚,姑娘就这样去见人,圣上知道了,恐又要大发脾气了。”
提到荣靖,她说得认真。也是知道荣靖从前的种种做法,容不得我这样随心所欲。我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外面却已经匆匆走进来一个小宫娥。走得急,险些跌倒,身子晃了晃。宋甜儿急忙喊住了人:“作甚么这样着急?”
宫娥答道:“是外面,外面林婕妤过来,说要求见皇后娘娘。”
林染衣?我与宋甜儿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瞧出了困惑。早在林染衣初初入宫之时,就已经对我百般刁难。如今我蓦地就成了皇后,还是早已经传言死了多年的皇后。恁是个怎样耐得住性子的人,都难免要坐不住。遑论林染衣本就不是能够按捺住的人。本已经晓得了我与“先皇后”生得七八分相像,又不知我从前与荣靖的纠葛,或许认定了是我用的这副容貌来欺瞒荣靖。除此之外,凭她也不能想到其他的可能。“不见!”
宋甜儿一向知道我的意思,“娘娘才刚大病初愈,不能见客,你去回绝了罢。”
“可……可林婕妤说,这次是有要事来和皇后娘娘相商。”
宋甜儿极是坚持:“说了不见就不见,你怎地这样放肆,敢在主子勉强多嘴多舌。”
小宫娥亦然,一定要说服我的样子。“林婕妤说,若是事关李大人的事情,娘娘或许就肯了……”话还未说完,宋甜儿已动起手来,掐着人的胳臂。大骂道:“你再敢胡说,小心我拔了你的舌头。”
这样的话说出来,不知道隔墙有耳,其余的人知道与否。但只是荣靖一个人听得到,或许对我来说,都是灭顶之灾。宋甜儿这样激动并不是没有道理。打得宫娥眼泪都嗪在眼眶里,生怕触怒了我,不敢掉落下来。我出言制止,道:“放了她罢。”
宋甜儿还是不甘心。“我瞧她就是被人派来故意说出这句话的,那林婕妤您也别见了,她自己的表亲,怎么还要来找姑娘?”
她委实气极,脸颊都被烘得发红。那宫娥欲言又止,见了宋甜儿的模样,紧咬着唇,却是一句话也不敢再说。我叹了口气:“李大人,他怎么样?”
吃过林染衣不少的亏,我不傻,心底还是会有所防范的。但我也受过李蒙的恩惠,更想知道,林染衣又能玩出什么把戏来。她是荣靖亲自迎进宫里来的人。不管怎么说,即便我实在也无心与她们同样困在这深宫之中,现今时刻,却也不得不还是要应付。唯一的后嘛……这样的话,从来都只是听一听便作罢。谁肯当得真?谁又敢当得了真?闻言,小宫娥方收着疼,哽着嗓子回答:“林婕妤说,若娘娘肯见一见她,她必然会和娘娘说清楚的。”
宋甜儿的脾气却收不住。几步过去,又要打骂,只是碍于我的面子,不甘不愿住了手。转而冲我说道:“姑娘你休得听他们这些话。”
“别人怎么样,又与姑娘什么干系?摆明儿了人来是不会有好事的,索性就拒于门外也无妨。”
张着一双大眼睛,生怕我不肯同意她的话似的。直盯着我,像要用自己的怒气来表示自己对此的不满。我手指叩在桌上,想了想,却还是决定同意。不过是同意林染衣的话。宋甜儿气得跺脚:“姑娘……”恨铁不成钢。又作势往外走去。我忙得把人给喊住了:“你做什么去?”
“姑娘不愿意去赶人,甜儿来帮姑娘,之前在她那里受的委曲,甜儿可是没忘记的呢?”
用手指了指自己头顶。先前她被荣靖故意地扔到了林染衣的身边去,被诬陷偷盗东西,为此受尽了苦楚。险险遭到取脑的疼。虽然化险为夷,自后头顶上也要一直留有被生生拔掉头发的痕迹……只是彼时我是个瞎子,无权无势,帮不了她。后来终于能够得见,却也不忍心,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去为她遗留下的伤势考虑。此际她一旦提了起来,就是千万根钢针扎进骨子里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