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在我跟前自称白子墨。说这话时,他的目光不经意间往远处眺望。我不晓得他在看些什么,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细想。只是说:“我的身体状况,你再清楚不过,若是想要我的性命,带我一切事情办好,再将命交给你也不迟。”
反正这条命,连我自己都没有办法控制。若白子墨当真想要,我也实在不觉得可惜。只是有些舍不得。还有那么多未竟的愿望,都没有办法一一地实现。岂料白子墨听了我的话,竟抑制不住地大笑起来。平常他也算是能够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哪怕有时在我眼前笑,也会刻意笑得让人琢磨不透。这样没有任何顾忌的笑,还是第一次。今日委实见证了他太多的第一次。然我并不想去探究他为何要笑,也不愿多想他这一切行为背后的缘由。我只是想知道,我的目的能否达到。“你不同意?”
我话落的瞬间,白子墨的笑也止住了。他道:“不!”
“微臣只是好奇,姑娘为何会觉得,微臣想要的是姑娘的性命?”
他的眼中又如往常一般,故作失望的神色,“难道真是微臣做人失败,所以才让姑娘有这样的误解?”
许是我脸色并不算好。因而白子墨在此话了后,便也直入正题。他托着我的手,将白玉瓶里的药丸倒在了我的掌心。白子墨道:“姑娘或许记不得了,但是微臣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早在先前,微臣就说过,一定会让姑娘活得长长久久,比这世间上任何一个人都要来得长远。”
我眉头紧锁。恍惚间,是记得有这么一回事。可是这样的话,未免天方夜谭。身为医者,都知道不管是什么东西,都有一定的期限。落在每个人的身上,便是人类的寿命。寿命有长有短,但也终究是免不了一死。长远的性命……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更何况,死并不可惧,可惧的是,所有想要做的事情都没有如愿。想要说出口的话,都没有来得及说。就那样地死去,可真是太憋屈了。白子墨看出了我的不以为然,却还是极其郑重地同我说:“姑娘既然觉得这是无稽之谈,此刻又是在害怕什么?”
“若这药真是取姑娘性命的,微臣答应,一定将姑娘未竟之愿完成,姑娘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目光灼灼地盯着我。是啊。若是所有心愿完成,对于死亡,还有什么好怕的呢?我感到自己身上积聚起来的冷意:“可我偏偏,不想要这样就死呢?”
我自己的心愿,为何要托旁人来替我完成?若我能可不死,我又为何要轻生?曾经无数次濒临死亡,那种绝望的感觉,对人间尚有无数的眷念。那样的情景,我实是不想要再经历一遍。听罢,白子墨不怒反笑:“所以微臣也同样不舍得就让姑娘轻易死去。”
“这不过是用来稳住姑娘体内阿芙蓉的药效,防止姑娘在近期内发作罢了,姑娘若是信任不过,大可亲来检验检验。”
我将手指收拢,缓缓反到自己的鼻翼下方。轻嗅了片刻后,的的确确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但是我不是没有吃过他的亏,也不会全然地信任于他。怀疑的目光投向了眼前之人,触到他颇是坦然的神色。一时竟觉出一种,我才是个恶人,他反倒无辜的感觉。可笑!说时迟,那时快,在我尚未反应过来之际。白子墨忽地扣住了我的下巴,一手夺过我手里的药丸,立刻就塞到了我的嘴里。然后一个用劲儿,扳着我的下颚骨,便想要强迫我将之吞咽下去。我心里起了慌,想要摆脱。但无奈他力气实在比我大得多,又是有备而来。在我还未伸出手的时候,白子墨就已经将我的两只手攥住了,反扣在身后。我只听到自己不断地发出“嗬嗬”声,却吐不出半个字来。药丸已经滑进了喉管当中,却因为我不断摒气遏止着它的下滑,这才迟迟没有让他得逞。“姑娘就这样信不过微臣吗?”
白子墨微叹了口气,“微臣这样苦心孤诣地为姑娘着想,却不想姑娘这样来伤微臣的心,那就莫怪微臣动粗了。”
松开了攥住我的手,白子墨得空的那只手同时扣住了我的后脑勺。在我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一张阴阳两分的脸瞬间在眼前放大。下颚被他制住了,轻易就遭他控制。唇上落下温软。我立即意识到他的目的。双手愈加拼了命的地想要将他推开。然而却似蜉蝣撼树,竟不能撼动他半分。察觉到喉咙里的药就要滑落进肚腹中去,我心里万分焦急,却又怕分神间就叫他如愿。蓦地,白子墨松开了我,身躯一把被人推开,几乎站立不住,连连后退了数步后,还要依靠旁侧的一株古树方能止住倒下的趋势。“咳咳……”得到自由的我猛烈咳嗽了几声,竭力想要将卡在喉管里的药丸给吐出。却在又一次抬眸的时候,发现白子墨不知何时已经消失无踪。身边,唯独剩下方才助我之人。就立在我的身侧,正搀扶着我。见我久久不能够将药丸吐出,一掌拍在了我的后背,而后催动内力。只觉似有一股力量在助着,我稍稍用了些力气,便顺利将药丸给呕了出来。“多谢……”我彻底直了身子,却在看清了他的面容之后,怔了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