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认真，也看不出丝毫的哄骗之意。而我此时确乎觉得没甚多余的选择。于是扯了嘴角，苦笑道：“好！”

同样的坚定。既然从前白子墨给我喝了那么多的人血都没事儿，如今不过些许红羽凤的鲜血。我能有什么损失？强忍下心中泛起的恶心感觉，故意地忽略掉越来越刺鼻的血腥气息。我将呼吸一摒，而后闭目，浑身绷紧了才勉力结果荣靖递过来的红羽凤之鲜血。在饮下去之前，我很是认真地看了眼荣靖。还是坦诚得很。抑或说，是我根本看不出他的打算。索性放弃了，也就将其喝了下去。见我很是乖觉地配合了下来，荣靖一直紧锁的眉头这才稍稍松懈了些许。而后我捂着唇，强逼自己忍下腹中的欲呕感觉，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紧了荣靖。“你要求的，我已经做到了，如今可将缘由与我解释了罢？”

我问他，生怕他会反悔。虽然知道荣靖向来是个言而有信之人。但是我却还是放心不下。荣靖脸上一僵，而后一把将我的手抓住了。“你作甚么？”

我心里一慌，对他突然复杂莫辩的神色感到万分的不解与惶惑。然而荣靖并不在意我的感受。他自顾抓着我的手指，然后示意我自己去看。我带着万分的困惑投去目光，却在触及自己的指腹时猛然瞪大了眼睛。不过片刻的时间，又全然都想得清楚了。“我……”我一时不知该怎么说才好，只能木然说道，“这和我想知道的东西有什么关联吗？”

指腹上满是被咬破吮吸后留下的痕迹，看得触目惊心。但是不久前我体内阿芙蓉的药效才刚发作过，是以对于我身上会出现的莫名其妙的伤痕也就见怪不怪了。每一次药效发作之时，我都会无意识地去靠伤害自己的身体来缓解那种自骨子里传出来的痛楚，这点子伤，我还是解释得明白。但荣靖并不赞同我的说法。他道：“这是你药效发作之后，陷入昏迷时无意识的举动。”

“什么？”

我听得心中惊骇。“你的目的就是汲取鲜血。”

更甚是那种亟需的状态，比之阿芙蓉发作时的模样更加的癫狂。就连见过我阿芙蓉发作模样的荣靖，都被我突如其来的举动而吓住。而荣靖早在之前，就已经查到了白子墨在我的药中暗下手脚，隐隐查到了许多被白子墨瞒下的秘密。想到白子墨肯用人血来给我用药，联想到阿芙蓉一事，也就知道了，我应是对鲜血也产生了如同对阿芙蓉一般的依赖性。荣靖用了最简单的言语给我解释。但是他对白子墨的目的也并不甚了解，所以选择跳过。我在他眼底看不出有分毫的隐瞒。也打心底里愿意去相信他。但同时心里涌起一股酸涩与惊惧难言。无意中就这样被白子墨摆了一遭，不仅对阿芙蓉上瘾，如今甚至连令人作呕的鲜血亦同样依赖。原来早在很久之前，从一开始，白子墨就已经有了这样的打算。若否，他又如何步步为营，来达到最后的目的？毕竟，不管是阿芙蓉，还是后来再血月之夜的事件，如若没有提前准备好，白子墨想要这样的巧合，真是难于上青天。可是他到底想要作甚么？让我如此渐失了自己的控制力，对于白子墨来说，又有什么好处可言？越是想到这里，我就越是忍不住地想要确定白子墨是否已经脱了险，且已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找到他，立即就将所有都问个彻底。“洛娥？”

荣靖蓦地出声唤了我。我茫然地抬着头，却见到他眼眸中深深的探究审视之意。“现在你明白了吗？”

他道，“是白子墨让你出现这样的症状，让你变成现在人不人贵不贵的模样。”

我点点头，表示自己确乎明白了。转念一想，又道：“可你不也用红羽凤的鲜血逼我饮下了吗？荣靖，你又比他好到哪里去呢？”

他凡事都跟人争，凡事都同人比较。从他的口气当中，我就听得出对白子墨的种种讥嘲。可是他俩同样的心思，谁又比谁来得光明磊落？或许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荣靖捕杀红羽凤的目的，就是为了防止我再出现这样的症状。但是……我从心眼里接受不了这一副说辞。当下不愿再与他在这样的小事上去争执，同时也是真的觉得一股子极重的疲倦感袭来，竟然只想要找个地方歇息。反正这里地域广，我们本也没有什么栖身之处。所以直接坐了下来，努力将所有的事情都给抛诸云霄去，好让自己彻底放松下来。只是我这样突然无谓的态度，对于荣靖来说，像是一种挑衅。他好容易决定将一切都告诉我。甚至在此之前，是我苦求了他才能够晓得这一切的。到头来，他费心解释了诸多，落到我的耳中后，结果竟是得到我这样嘲讽。依照荣靖的脾性，又怎地会舒坦？随即就因我的反应而微怒，自言自语一般地道：“是啊，我又比他好到哪里去？”

“洛娥，是不是世上所有人对你做出了什么伤害，你都可以保持这样的模样，但是……”他顿了顿，似乎想到些什么，眸子里一闪而过的痛苦之色。但是不过瞬息之间的事情。很快，荣靖便已经将下文说出：“但是我，若是我，不论做了什么事情，换来的，永远都只会是你的憎恨，是吗？”

生怕我听不清他的话，他话说得极慢。一字一句，连停顿都恰到好处。恰到好处的怒意。我被他抓着双肩，原本才刚松懈下来的身体，又在霎时间恢复了警惕的本能。想要脱离他的桎梏。奈何荣靖抓得极紧，我挣脱不了。只能耐着性子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但是我很累，想要休息了。”

没有要敷衍的意思。从饮下那所谓红羽凤的鲜血后，我便开始觉得身体奇怪，四肢说不上来的麻木，连五脏六腑都极是难受。只是想着要听完荣靖的解释，所以才强撑着到了现在。如今好容易了解了事情的始末，身体便不自觉地放松了下去，方才的疲惫感瞬间占据了上风。现在的我，只是想单纯地歇一歇。再没有多余的精力来和荣靖斗智斗勇。只是后者显然不觉得我有多么的真诚，冷冷一笑：“累？为别人出生入死时，却也不见得你说一句辛苦。”

“怎么？”

毫不掩饰自己的怒火，“一旦提到你的本性，你的私心，你就这样的闪烁其词？”

我实是没有办法再和他争论下去。正想要开口，却猛然看见荣靖的身后，竟然突地出现了一道明亮光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