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庄拍了拍手,很是随意地坐了下来。而后看好戏似的盯着我与荣治。眼底的戏谑几乎溢出了来。她在一旁笑着说道:“真正的圣上啊,到底是在哪里呢……”荣治已经站定,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只是问:“外面的人都是你下的手?”
廉庄点点头,坦诚得很:“你生气了?”
荣治再不答她的话,反而看向了我,眼中的探究一闪而过。不过瞬息之间的事情,便又恢复了惯常的柔情笑意。廉庄见了,不阴不阳地说道:“别人可是丝毫都不信任你啊,我亲爱的小白鼠,你就这样的反应吗?”
“让我想想啊……”廉庄横在了荣治的身前,笑眯眯地说,“这样应该是叫作热脸贴了冷屁股,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显然,廉庄话中另有深意。她自己不也是如此吗?明明知道荣治惧怕她,脸上的惊恐与厌嫌连我这个外人都看得分明。但是廉庄还是越逼越紧,一步步地往荣治的面前靠。廉庄自然是有几分的警醒意思。于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紧看着荣治,想要晓得他的反应。荣治却没理会她的深意。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压根儿没有听得出来。荣治脸上只有竭力忍耐的惧意。也是!他口口声声称呼廉庄作为妖女,本身定然也晓得廉庄的作风一二。有了这样先入为主的观念后,当然不会管顾廉庄如此强求于他的原因为何。或许荣治也只是单纯误以为廉庄不过对他起了趣味儿,想要把他收为自己的一个玩具罢了。然而这一个玩具,比之平常的其他玩具,对于廉庄来说,却又是极为的不同。不过荣治暂且也不会去细想。他只会对廉庄的纠缠越来越苦恼。只闻他道:“娥娥自然是不信任我的。”
面上的反应让廉庄生气,但是说出的话却的的确确取悦了廉庄。廉庄嘴角一扬,酒窝便跟着旋起来。似乎真的酒醉一般,脸上漾起一抹嫣红颜色,连眼底的都显见地浮出些微的朦胧神态。廉庄正要开口。但是荣治抢先了一步,说道:“此前娥娥都能够将一个哑子当作是我,可见娥娥心底也不是十分的信任我,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廉庄脸上的笑容于霎时褪尽。“哦?哪个哑子?”
廉庄已是在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只是这一次,稍显得勉强,“小白鼠是说,那个帮着熊猫的哑巴吗?”
“我似乎记得,他有一张奇丑无比的脸和面具,但是……”廉庄半眯着眼,眼睛里的神采被长长的睫毛遮住:“但是小白鼠似乎不让我杀了他呢,这又是何解?”
“他救过对娥娥有恩,我自然也就动不得他。”
荣治回答得理所当然。廉庄继续逼问:“那小白鼠不让我动皇后娘娘又是为何呢?”
荣治一愣,张着唇望向了廉庄,脸上有过一瞬间的犹豫。但更多的是探究。他在看廉庄,像是廉庄已将什么泄露,使得他身上升起一股若有似无的怒气。廉庄离他近,也时刻关注着他的变化。一点儿的怒意,虽然很快消失,但也同样理所应当地被廉庄察觉得到。廉庄笑道:“是因为小白鼠,其实觉得别人的……”“她是我的皇后!”
荣治截过了她的话,答得慌乱,“你只需要做到我要求你的事情,其余的,都不是你应该问的。”
廉庄丝毫都不畏惧于他的变化。她只是轻轻地笑着,笑得纯粹,无辜又天真:“那我就问问我应该问的罢,小白鼠其实应该快些跟我走的,最好现在就走,要不然,三天后,或许我的耐心没了,心情变了,要求会更严苛。”
仔细看去,还是能够见到廉庄眼中已隐隐出现的异常。但是荣治浑身微颤。廉庄就是有这样的本事。无论殷练风长也好,白子墨荣治也罢,一旦想到待在廉庄身边,就如死神业已降临。不!应该比死神还要可怕些。因为死神至多就是死,可有廉庄在,那便是生不如死。连死也不能。如何不让人胆寒?见到荣治的反应,廉庄脸上的笑容愈甚。但是也更加寒凉。我谨记着风长与我所说的话。此时此刻,或许再没有更好的机会,能够让廉庄连三天都等不及了。我出声道:“他是我大岳的帝王,怎能够说跟你走就跟你走?姑娘未免是异想天开了。”
“恐怕不是这个原因罢?”
廉庄歪着脑袋,说道,“他可不止是大岳的帝王,还是皇后娘娘的父君呢。”
廉庄的视线在我与荣治之间游移不定。“鬼医鬼医,连鬼也敢医……便连人两脚踏入了黄泉,我都能够有办法让他回阳,皇后娘娘说说看,我应当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才叫做异想天开?”
带着几分挑衅意味,廉庄已不掩自己对我的态度。若她当真是对荣治有意,自然不能够容忍荣治身边还有一个我。哪怕我能够安然待在他的身边,其实不过是为了让他坐稳这个皇位。但廉庄又如何能够想得到这些呢?在廉庄的心目中,一件事情向来只有两个方面,一个人亦是。只分她感兴趣想要的,以及她不喜欢厌恶的。对于前者,她自然是会不择手段,用尽方法去获得。只要最后还活着,还能够继续让她享受那种愉悦即可。就如风长与殷练。廉庄不会不晓得两人对她的态度。可她还是让两人活着。因为她的趣味儿还没有消失。甚至廉庄会以为,其实她不过是在玩一个极其好玩的游戏。游戏还未结束,她还未尽兴,势必就不会让参与者丧命。但是对于后者……我看得出她其实很想用对前者的手段来对付我。但是至于结局……恐怕廉庄还是觉得,要我的性命更为直接。我已从她的眼中读出一种杀意。但是她却在忍耐,强忍着那种杀意,想要将其逼迫回去。因为她答应过荣治,不会取我的性命。可她定然不甘。种种复杂情绪交缠着,廉庄脸上精彩纷呈:“反正三天后,小白鼠你都一定要给我回答的,但是不管怎样的回答,我都只会听到一种。”
那就是荣治同意提前履诺。廉庄只想听到这一个答案,亦只会让荣治给出这一个答案。荣治喊道:“廉庄!”
廉庄竟也答应了一声,然后极是欣悦地说道:“我知道你在背后骂我呢,可是你在我面前这样喊我,我就是高兴。”
“你不用防着我,你的……皇后娘娘会很安全,如果殷练不来找她的话。”
廉庄一下走出几丈远,已经一蹦一跳地离开了屋子,小靴子踩得地上青石登登的响。她的声音传来:“小白鼠,我可是将所有答应你的东西都做到了哦,你要是敢不遵守承诺,我可是会很生气、很生气的呐。”
“倘或我生气了,你可承受不住我的怒气的呀。”
“小白鼠啊……”身影已经再看不到,声音也已完全的消失。但是荣治仍然在愤怒与恐惧之中。脸上并不好看。自晓得了他是荣治,并非是荣靖之后,我便不大能够接受他顶着这一张脸。其实说来,他伪装得并不是很高明。就如此刻的反应。若是换作荣靖,应当是要比他沉稳些的。若是荣靖……想到这里,思绪忽地便被放远了。荣治也已经回过神来,转而看向了我,说道:“让娥娥受惊了。”
说着,便靠近我,朝着我伸出手来。我下意识地闪躲开了。荣治顿时一怔,但很快,便听得他道:“恐怕是娥娥在醋我与廉庄的关系吗?”
我皱眉瞧他。其实他与荣靖原本有着很是明显的区别。言语与举止,两人都有着截然不同的习惯。可我之前为何会觉得荣治就是荣靖。甚至坚定不移,到了现在,仍会有这样的想法。但都因荣治在我跟前露的马脚,而让我将这个想法抛却。只是这一个念头,究竟是因何会深耕脑海?我想不通。这样的思想不通,让我感觉深深的不安。自己无法掌控自己记忆与想法的不安感觉。荣治不晓得我内心的想法,只问我:“娥娥是被吓到了罢?”
“也是啊,那样一个妖女,任是谁,都会觉得可怕,娥娥觉得害怕也属正常。”
我试探着问道:“她一直口口声声说你与她之间的约定,到底你让她做了什么,竟然甘心把自己当做赌约?”
有什么是荣治利用帝王身份不能够办得到的?若说是救人,又是救的什么人,荣治连自己也不在乎了?荣治顿了顿,很是认真地在思考着的模样。过了良久之后,荣治方才问道:“娥娥真的想知道吗?”
“若是不想知道,我又何须问你?”
荣治失笑。然后看到他的眸光微微地往外张望了下。荣治去将门窗阖上后,便缓步走向我,一边说道:“娥娥可是忘了,我们似乎很久没有亲近了,所以娥娥才会将旁人认作了我。”
他看着我,笑了一声:“这样的生疏,实在是令我极度的不安。”
“所以你想作甚么?”
我的心中陡然升起强烈不安的感觉。荣治还在逼近,猛地一把攥住了我的手腕,俯下身来,唇角擦过我的脸颊,一下咬住了我的耳垂。他含糊不清地道:“自然是同娥娥亲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