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也容不得他们不信。他们或可直接沿着这条路走出去，也许他们是对的，找到了廉庄。但是没有我在，他们又怎敢直接面对廉庄？我是他们对付廉庄的武器，在关键时候放弃武器，对于武者来说，实在不是明智之举。而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他们暂且也还不敢直接触怒廉庄。所以最好还是让我出面。风长和殷练的打算我都能猜到，只是多他们两人，对我来说确实有助。两相互利，并没有什么不好。这条小道太过窄小，即便是摸索着回去的道路，都没能察觉出其他什么来。殷练耐心告罄：“你莫不是怕了那个妖女，所以故意这样来唬我们罢？”

身上已现出杀气来。我止住了在我跟前护着，同样浑身警戒起来的曲五的动作，笑了笑，说道：“我是怕她，所以才更要除掉她。”

一拍曲五的肩膀，我同他说道：“他们不会动手的，继续找罢。”

殷练气得不行，语气焦灼：“若是此次不能找到人，不能将人除掉，我就先拿你练手，杀了你，再直接去找那妖女索命。”

曲五感知到危险，旋即将我护得死死的。我在他身后说道：“若你真有这个本事，也不至于在之前来找到我。”

“那是风长一定要这样，你以为我愿意？”

我道：“可你还是同意了。”

顿了顿，我肃声道：“若你再继续浪费时间在这些无聊的事情上去，或可能这一次真的会无功而返。”

话毕，我便让曲五与翁六再小心地去找，不再管顾殷练的任何言语。她对廉庄是真恨，恨不得当场将人拆了，所以一旦有希望让她将往昔所有委曲报复回来，殷练绝对不肯放弃一丝一毫的机会。风长一直称呼廉庄为主人，不管是在此前初相识时，还是在后来，他同殷练来找我坦白直言他的计划。风长不曾有过任何的改变，对廉庄的态度，一如既往。反而是殷练。最初时候见她，为人有些嚣张，美得如同一条美女蛇，张扬中带着致命的危险。在廉庄面前却瞬间化身乖顺听话的白兔。廉庄一定很是喜欢这样降服猎物的感觉。可能从一开始，廉庄的目的就只是殷练。风长不过是顺势遭殷练拖下了水。尽管廉庄时常出人意外地想方设法让他俩吃苦头，但想来殷练比起风长的待遇会差很多。殷练又是一个疑心重的人，尤其是在对待风长一事上。她一面承接着殷练对她的不怀好意，一面又自顾疑心自己的夫被人觊觎。世上何人能够忍受如此折磨？殷练能可隐忍到如今才爆发起来，已算得上是个厉害人物。所以此时此刻，在听了我的话，权衡利弊之后，殷练也只得咬牙切齿地服从，没有其他的选择。已经快要走到阶梯处，还是毫无发现。便连风长都按捺不住了：“若是真的找不到，还是顺着这条路找去罢，两种可能都须得验证一番才好。”

殷练愤恨不已，但一句话也说不出。脚下越过了风长，便要拾阶而上。但在她一脚踏上去的同时，狭小的空间骤然一震。曲五就在我近旁，忙得扶住了我。翁六亦是赶忙奔来。但都来不及。脚下所处的地块霎时一翻，根本没有可以依靠抓住之物。身躯一轻，所有人便跟着往下掉去。便连殷练也没有逃过。在殷练伸手去救风长的时候，身体平衡不住，整个儿人也跟着众人掉进下一个空间当中。“哈哈哈……”落地后，眼前一阵的模糊，还未回过神来，就听到一道熟悉的笑声传来。同时伴着的，还有一阵的抚掌与脚步声。我屈指揉着额角，企图让自己此时更加清醒些，眼角瞥见一双金线勾勒的小皮靴俏皮蹦跳而来。我微扬着脑袋看她。身上被撞得生疼，还是强撑着站了起来。看着曲五几人都稳住了身形，慢慢地靠近了我，在我周围形成了一个保护圈，不让廉庄再有接近我的机会。廉庄脸上酒窝深深旋着，眼睛半眯，笑得甚是开怀：“你们慢了呢。”

视线一转，廉庄定定看着风长与殷练二人，半眯的眼睛忽地一张，里面冷凝着一股肃杀之气。不过转瞬之间的事情，很快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还是人畜无害的笑容。廉庄颇是惋惜地说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小风长和小殷练啊，你们来得正好，我一个人也带不了这么多东西。”

众人跟着廉庄的目光望去。皆不由得瞠了瞠眼，然后互相对视着。此地是一个窄小的空间，四周墙壁呈圆形封闭起来，只在正中间摆放了一个形状怪异的透明盒子。而那透明盒子之中，如今满是鲜红颜色，血红颜色的液体在里面缓缓流动着，慢慢注入一个瓶子里去。更为悚然的，是旁边挂着一张人皮。人皮此际正被一个木架子张着四肢的皮肉，十分大方地展示在正当中。廉庄做这样的事驾轻就熟，一丁点儿的血迹也并不见。且切割部分沿着肌肤纹理走势，若没有心底的恶心感觉，定然也觉得这是一副赏心悦目的艺术品。我强按下心中惊愕，上前一步，说道：“荣治……”话声猛地一顿。我怔怔望着廉庄手里抱着的脑袋，有一瞬间的空白，张着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廉庄却不觉有丝毫的不应当，反而理所当然地捧着那一颗脑袋，笑意深深。她笑问：“皇后娘娘在讶异么？”

却没有让人回答的意思。廉庄自顾说道：“我让他跟我走，是他自己不愿意，我也不愿意勉强他的。”

曲五都禁不住颤声道：“所以你就杀了他？”

“杀他？”

廉庄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呵呵地笑开，眼睛里却变得空茫，“我怎么舍得杀他呢？”

喃喃自语地又说了好多的话。但没人听得清她到底在说什么，也就不敢轻举妄动。但是廉庄蓦地抬起脑袋，漂亮的眸子里有冷意在一寸寸地凝冻起来：“是皇后娘娘你杀了他啊，难道不是吗？”

说罢，廉庄向我靠近了两步。曲五与翁六戒备地防着她，喝道：“你要作甚么？”

廉庄看了眼在角落里纹丝不动的风长与殷练，嘴角勾起讥诮的弧度，一手摸着怀里脑袋的眉眼。而后她道：“我有一个原则，都是要先解决外患，才能够对付内忧，我的小风长，你要帮我吗？”

声音里已经开始有些异样。殷练破口大骂：“你个妖女，事到如今，还想要风长替你做什么事情？”

若非是风长拦着她，殷练或许直接便会不管不顾地向廉庄动手。但廉庄却丝毫都不在意，眉眼一弯，笑：“小风长不是很喜欢我的嘛，我当然也是很喜欢他，怎么舍得让他给我做事？难道不是他心甘情愿的吗？”

“小风长说，我说得在理吗？”

“不要脸的荡妇！”

殷练再也忍不住。廉庄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恍若未闻。但是也知道，风长与殷练现在不会出手。尽管殷练一副要将她吃了的模样，但是只要有风长在，一定会拦着她出手。廉庄可安枕无忧地来处理与我的事情。我与曲五翁六三人同时看得出风长的打算。曲五咬牙恨恨道：“着了他们的道了。”

虽然不认为廉庄一个人能够打得过他与翁六二人联手。但是此时此地，都是廉庄占尽了优势，不能不防。我示意他们冷静下来，然后看着廉庄施施然坐了下来，手指一根根捋着那颗脑袋上的睫毛。“我不喜欢他的这一张脸。”

廉庄倏尔启唇，神情微冷。但仿佛想到了些什么，突然又笑了。眼睛里的光渐渐地变得模糊。“皇后娘娘知道吗，其实，他可不是皇后娘娘的夫君，而是皇后娘娘的……”廉庄极是认真地看了我一眼。许是没有如期见到我脸上的惊讶，廉庄兴致盎然，语气也懒了下来：“皇后娘娘应当已经知道了罢。”

眼梢微抬，从风长二人身上扫过。“我应当知道的，小风长他们会告诉你。”

廉庄脸上闪过一丝被背叛的悲伤，但眼睛却还是朦朦地笑着，“那可就很没有意思了。”

廉庄看着我，似乎极是好奇的模样：“既然晓得了他不是你的夫君了，那你为何还要缠着他？皇后娘娘不觉得，自己真脏吗？”

吐出的话却极尽恶毒。不去理会她的话，我直截了当道：“将他交给我。”

廉庄更加宝贝着那颗脑袋：“你要他有何用？他是我的，哪怕死了，鲜血、骨头、皮肉……这些，也该是都要给我的。”

“至于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要他有什么用呢？他又不是你的夫君，你有什么资格来同我索要他？”

廉庄一手抚向悬挂着的那张人皮，想了想，又说，“皇后娘娘现在想要知道的，应该是，你真正的夫君哪里去了才对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