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在看什么?”
白子墨察觉到我的动静,忙顿住脚步,问我。我回过神来,将那份猜疑搁在心中,面上不动声色地答道:“与你何干?”
便先他一步推开了房门,步了进去。或许是为了防止我逃跑,白子墨将原先的两间房退成了一间房。加之他出手大方,虽则退掉了另一间房,但是该给的赏钱却是一分不少。如此一来,那店小二便很是爽快地答应了他的请求。屋子布置得极是清雅,推窗远眺,还可见到不远处池塘里遍植的荷花。清风一扬,送来阵阵荷香。“姑娘可还喜欢吗?”
白子墨在后面跟了进来,问道。我对他的一应话语都概不予答。他便走到窗前,朝着底下看了一眼,又说:“虽则此处算不得高,但是一旦从这里跳下去,即便不死,也须得落个半生残疾的后果。”
“你倒不用这样事事明说,该落得半生残疾的人是你,而非是我。”
白子墨摸了摸鼻子,说道:“若是大难不死,大概率半生残疾的人,应当是哑子才对,姑娘说,是也不是?”
我的身躯一僵。随之淡瞥了白子墨一眼,兀自坐下,细思接下来的打算。不过一会儿,店小二便送上了饭菜进来。白子墨方打窗棂处走来,不经意般问了句:“不晓得北竞王府距离此地多远?”
店小二惶惑地看了我们一眼,而后才答道:“二位与北竞王爷有交吗?北竞王爷不喜热闹,王府距离这里隔了好几条街的距离,二位若是要过去,只怕得等明日起早了。”
白子墨又问了几句,无非是从这里过去北竞王府的路线。店小二都一一详细作答。白子墨将赏银搁在了店小二怀中,笑道:“多谢了。”
店小二忙不迭道谢,直言遇到了贵人,又连说了好几句好话,这才毕恭毕敬地退了下去。“如何?”
白子墨勾唇一笑,就在我身边坐下,“便连具体位置,微臣亦替姑娘打听好了,姑娘可想好了,要如何从这里脱身而去吗?”
余光瞥见他淡笑戏谑的眼。我抿唇不语,却也晓得他早早想好了一切应对之法。若是我鲁莽强行脱身,最后却也免不了踏进白子墨设好的陷阱当中去。当即我只是道:“若是我不打算离开呢?”
白子墨显然愣怔住了,便连手中竹箸亦是不由得从手上松了松,险险掉落下去。见状,我反倒不由自主轻笑起来。那个店小二,如若我猜测得没错,他应当会是我摆脱白子墨的一个福星。只是我不会轻易就叫白子墨看出来。“姑娘开起玩笑来,倒是与微臣有了几分相像了。”
白子墨不疑有他,只道。“我没在开玩笑。”
我偏过脑袋,与他视线撞了个凑巧,十分认真地说,“白子墨,我知道你来此目的不纯,你说,我有没有可能想要破坏呢?”
白子墨反应过来,便跟着我笑,说道:“那也无妨,若能留下姑娘,微臣就心满意足了。”
言毕,忙替我布菜。我看着他脸上波澜不起的模样,也不知道此际的他,心底在盘算着些什么。正两相计较着各自心中的小九九,却倏地听到一声巨响。“砰——!”
一声,房门陡然被人破开。白子墨显然猝不及防。但他很快冷静下来,镇定自若地面对着来者,笑道:“不知道诸位何意啊?”
但话里已有显而易见的警惕之意。来者不善。不过是对白子墨不善。于我来说,这却是利大于弊。因方才店小二下去后,我便已将斗篷摘下,此际真切的我便如实暴露在众人眼中。我明显见到谢梅眼中的错愕。其余人等亦是忍不住倒抽了口凉气。奈何此时此刻,因为谢梅在场,众人都无法开口说话。我坐在白子墨身后,他遮挡住了我大部分的目光,于是我只能微微歪着脑袋,冲着谢梅眨了眨眼。我无声地说道:“无事。”
而后视线凝着白子墨。谢梅与我向来默契十足,很快便下令,道:“此人乃是朝廷捉拿钦犯,立即将人带走。”
那些人一旦得令,即刻便动作起来,欲上前来擒拿住白子墨。白子墨后退了一步,来到我的身边,伸出手来,打算带着我便离开。谢梅视线死死看住了白子墨,眼中满是小心,唯恐白子墨会做出伤害我的举动来。“北竞王爷真是好大的气派,在下不过才初涉及此处,便如此快速地被发觉了。”
说着白子墨有意无意地将眸光从我身上扫过去。不过他没多说什么。谢梅却已紧张不已。他对白子墨不了解,自然,我亦是不了解。虽则一路上白子墨的确从来没有对我做出什么危机及性命之时。可是此时此刻,情况有所改变。连我自己都不能确定,白子墨在被逼无奈下,会否真的对我动手,只求自己脱身。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际,白子墨在我耳边说道:“姑娘放心,即便是微臣身亡,也不会做出任何伤害姑娘之事。”
“你若乖乖把人放了,小王或可考虑放你一条生路。”
谁都无法料到白子墨的下一步,谢梅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抛出这样的诱惑来。闻言,白子墨忍不住嗤笑出声。“只怕在下将姑娘放了,北竞王才是真正不会放过我的罢?”
白子墨如是笃定说道。“小王一言九鼎。”
“可是在下不信。”
谈判就此被定论下来,毫无商量的余地,“况且,在下所要,可不是只是一条命那么简单。”
谢梅见有余地可谈,不由问道:“你要的什么?”
依我对他的了解,只要是能够和平解决的事情,谢梅就不会选择另一条路。但他显然低估了白子墨。“自然是——姑娘!”
白子墨这厢话将将落下,一手迅速抓住了我,另一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投出毒药。谢梅自幼习医,对此敏感得很,当即便让手底下的人躲开。在他们自顾不暇之际,白子墨已带着我冲开了窗扇,纵身一跃往下跳去。“姑娘可觉得害怕了?”
白子墨不忘问我,他道,“姑娘真是算错了一件事情,北竞王爷对姑娘看重如斯,姑娘还在微臣手里,他怎敢轻易动手?”
看来白子墨对什么都了如指掌。有时候,我真觉得白子墨不像是一个人。一个正常的人,若说是时常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因此而见多识广便也罢了。可偏偏白子墨的渊博,却是在对我身边所有人都知根知底。我知道的,我不知道的,白子墨都一一知道个清楚。他实在太不像一个人了。在即将跌落下去之时,白子墨一个借力,便跃上了旁侧的瓦舍。他带着我飞檐走壁,一路疾奔。但谢梅亦不是庸才。很快,谢梅便抛下了众人,独自一人施展着轻功,在身后穷追不舍。我堪堪扭头看了一眼,便对紧抓着我不放的白子墨道:“你现在就放了我,之后再见,你我分个高下,将所有恩怨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