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碗一敲。 叮叮当当。 院子里有看大门的汉子,挑着灯笼照过来。 “谁呀,敲什么敲。”
“哎哟,这么多人呢,你们要干啥?”
楚河站在最前面,陪了一个笑脸:“大哥您别慌,哥几个是外地的,流落到此,肚子饥饿,讨口饭吃。”
那汉子一听是讨饭的,张嘴骂道:“有眼无珠的腌臜,上这来讨饭,这一院子都是石炭,给你两块吃吃啊。”
楚河假装一愣:“石炭?行啊,吃两块先。”
那汉子抬手正要打人,忽然眼珠一转。 “哥几个,在这等一会,我这就去找人……不,给你们拿炊饼去。”
楚河道一声:“多谢大哥。”
纸人们哈腰点头。 那汉子兴高采烈地转身进了屋子。 不一会出来十来个汉子,都是抿衣襟外加小短靠的打扮,手里提溜着打马的鞭子、别门的杠子。 呼啦就把楚河一行人包围住了。 方才那看门的汉子笑道:“刁三哥,这几位是来讨饭的。”
众人一阵嘲笑。 领头的叫刁三郎,是脸上有道疤的精瘦汉子。 “你们几个来这讨饭,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
“这踏马是炭矿,不是酒馆。”
说罢扬鞭子要打人。 好汉不吃眼前亏,楚河赶紧挥手制止。 “这位大哥,我知道这矿里面的规矩,我们干活,您赏个炊饼吃就成。”
这一句话,把刁三郎整愣了。 “这世道,还有这么聪明的乞丐吗?”
“得了,三爷今天心情好,就不打你鞭子了。”
说罢用鞭杆子指着崔寺卿和沈幽闻等。 “他们呢,他们知道规矩吗?”
楚河赶紧点头:“知道,知道,都知道。”
刁三郎这心情是真好。 跟旁边人不住的嬉笑。 “现在抓几个能干活的乞丐多难,嘿,这还有送上门的。”
“那可不,三哥,我瞅着这几个身子骨还成。”
几个人被连推再赶的,下了狭窄的巷道,这里面的灯笼蒙上了一层炭灰,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 迎面遇上几个拖竹筐的、挑担子的,楚河等人侧身让了过去。 再往下走,是乌烟瘴气的采炭区,里面各个都是满身满脸黑石炭,认不出哪个是周伶。 楚河便大声对刁三郎道:“三哥,让他们先歇歇,我们新来的有劲换一换。”
这话一说,挖石炭的都停下手。 楚河看其中一个情绪最激动的,知道那就是周伶。 忙暗示道:“别着急,这点小活不够干的,一会就把你们换出去啊。”
那几个纸人过去,接了锹镐,噼噼啪啪刨起来,顿时烟尘大起。 刁三郎道:“这回找到好劳力了。”
留下一个督工的,他自己笑吟吟的走出巷道,回屋喝酒吃肉去了。 不一会督工的,狼狈跑进屋。 “三哥,新来的不会干活,还打我。”
“废柴。”
刁三郎拎起切肉的刀子,气呼呼的进了巷道,大喊一声。 “哪个瘪犊子炸刺了?三爷弄死他。”
他挺着刀子往里一闯,迎面一个石炭筐,砸在额头上。 脑瓜子里嗡嗡一响,此时还想着还手呢,一镐头就怼在他的肚子上。 他手下那几个打手,进里面一帮忙,他们哪知道那里面可是刀枪不进的纸人。 十几个打手,成了挨打的。 被打的晕晕乎乎。 刁三郎脑袋还算清醒。 “哥几个,是哪条路子上的?敢不敢报个蔓,等我刁三郎去拜山门。”
楚河道:“行,你想拜山门是吧,那你往前看。”
刁三郎这几个人趴在地上,梗脖往前一看。 “嚯!”
吓死了快。 只见巷道口外,站着一个两丈多个的大个,黑面黑须,头戴铁冠,身披甲衣,左手拿钢鞭,右手拿铁尺。 单这一双环眼,瞪着人,就能把人吓死。 “你看看我们是谁?”
刁三郎嚅嗫了半天。 “是天神!”
楚河问道:“啥时候去拜山门啊?我们在南天门上等你。”
“不敢,不敢,小的不敢。”
楚河见他怕了。 便道:“知道我们为什么大老远过来么,你们干了什么缺德事,以致于天怒人怨,速速交代。”
“我们打人。”
“啪。”
楚河抬手就给刁三郎一镐把。 “避重就轻,重说。”
“我们抓乞丐,抓流浪人,到石炭矿里干活。”
“啪。”
“接着说。”
“我们到京城里各处放火,栽赃是烧柴禾造成的。”
“哦。”
楚河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在京城里放火也是他们干的。 “还有呢?”
“没有了。”
这回再怎么打,刁三郎也肯不说了。 周伶道:“我怀疑他们杀过人,和我一起来的几个乞丐,都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楚河又费了一顿拳脚,刁三郎终于招了。 “凡是不听话想逃跑的,还有老迈无力、生病的,都被我们打死,藏在屋后的大坑中。”
沈幽闻在一旁,把刁三郎和其他人的口供,全都记录下来。 “谁指使你们这么干的。”
“梅老板。”
“梅老板是谁?”
“是当今太子太保的小舅子,今天正好在后屋休息。”
楚河把几个人绑了,嘴里塞上袜子。 领着纸人,出了巷道,只见后院有一间屋子,亮着灯。 透过一扇敞开的小窗。 只见屋中燃着炭炉,里面的那一位梅老板,正躺在榻上,左拥右抱,眉开眼笑,双眼迷离。 偶尔还小酌一口酒,咬两口肉。 “你个老家伙,挖百姓的石炭,奴役百姓干活,转手还高价卖给老百姓。”
“百姓吃糠咽菜出苦力,你在这喝酒吃肉玩花活。”
楚河指挥纸人,冲进屋中,把光不出溜的梅老板从榻上扯下来。 梅老板想挣脱,哪架得住纸人的力量。 纸人把他翻个面,挥舞着巴掌,打在他身上带着节奏,拍打声噼啪作响。 吓得那两个女子,裹着被单瑟瑟发抖。 楚河也没难为她们,沈幽闻问了她们的身世,都是被梅老板抢来玩弄的,在她二人之前早有了几十个,梅老板玩腻了,最后都被卖到了妓馆。 沈幽闻叹道: “得,我带的纸,已经写不下你的罪行。”
纸人们把梅老板拉到院中,在纸人赵玄坛脚下,跪着把所作所为全都供述完毕。 原来事情真如崔寺卿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