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凌天有想上前的冲动，咬咬牙愣是没动，他就想听到她说一句“为了你”，难道就这么难？他侧身，更能直视到她：“你不是会主动喝酒的人，以前不是，现在更不是。”

司俏低头轻笑一声：“你又不了解我，从来不了解，现在更不了解。”

这话带着一些苦涩，沿着她的舌尖说出来。她觉得也既然聊到这，也没有再继续的必要，她用另一只将被子向上提了提，边往下躺去边说：“我累了，你回去吧。不送。”

杜凌天的心猛然被揪紧，他快步上前伸出结实的手臂横在将要与枕头亲密接触的那颗脑袋上，然后使出三分力往上一托。“不许逃避！”

他努力控制住自己的火气，却被一双通红的眼眶泄露了心思。司俏也来了劲儿，猛然坐起。瞪圆了双眼，满是幽怨。“我逃避什么？我喝我的酒，我伤我自己的手，这统统都跟你没什么关系吧？！”

我说什么都是错，我做什么都是错。你除了怀疑我，不信任我，难道就连一丝微弱的怜悯都不肯给我么？鼻尖忽然一酸，司俏用力憋着，硬生生将眼泪逼了回去。杜凌天抿紧双唇，她的一字一句都没有什么问题，在她从电梯里离开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这些自由。可是那句心疼的话，他就是说不出口，揣在心里，愣是发了酵。“伤害自己，好玩儿么？”

杜凌天忽然变了语气，眼中的寒光也忽然黯了下去。不知道怎么的，司俏就想冷笑，这问题问得好问得妙，她也正想问问，一个劲儿这样伤害她，好玩么？司俏嘴角一弯，酸涩无比。“你不都看到了，我这些伤都拜谁所赐？”

眼里的意味异常明显。杜凌天俯身握住她的后脑勺，逼着她抬头与自己直视着。“司俏，我不允许你再受伤，不论是谁都好，伤你半点都不成！包括你自己！”

这话是说给她听的，也是在警告自己。两张面孔贴得这样近，熟悉的气息在一起，却又觉得这样远，远如天涯。那一刻，司俏的心本有些和缓。但一想到白绫每次颇有胜利意味的笑，就特别不是滋味。再一想，自己躺在这医院里，就连来看望，他都带着她，还总有一些看似不经意的小亲密，还真不知道私底下是个什么模样。而眼前，他却能够大言不惭的对自己说这番话。他的良心就不会痛么？原本要软下去的心，又生生硬了起来。“你走吧，我真的累了。”

司俏颔首，看着自己缠着绷带的手。其实自己也心疼自己的。爱着很累，不爱更累。杜凌天沉默片刻，仰头看了看天花板说道：“你好好休息。”

没有说再来看你，没有说改日再见。可能本来就没有下一次了吧。杜凌天转身出了病房门。司俏咬牙别过脸去，却无意瞟见摆在一旁的衣服。那是杜凌天的那套衣服。换了病服后，就叫人拿去干洗，在他来之前就已经洗好送来了。她想了想，既然没有再见，那也不想欠他什么。于是，她翻身下床，单手抱起衣服出了病房。我不想欠你，只想再多看你一眼。她看到杜凌天那萧瑟的背影在往楼梯间走去。她不敢跑，怕震到伤口，只好快步走去。刚到楼梯口，却看到楼梯转角处抱在一起的两个身影。杜凌天双手环住白绫，语气里满是关怀的问着：“你没事吧？”

呵，由始至终他都没问过自己的这句话，却轻而易举的对别人说着。白绫精致的脸靠在他的胸膛，离他的心跳这样近。大概这个位置，也只属于她吧。司俏捧着衣服的手忽然觉得沉重无比。她再也忍不住，深吸一口气背过了身。那么好，那就再也不要见了吧。比之手上的伤，她感觉这个时刻更痛。连呼吸都扯到了心房的神经。先她一步回到病房的肖安然和张阿姨还在着急的担忧她跑去了哪，回头就见她失魂落魄的开门进来。怀里抱着揉乱了的衣服。肖安然知道那衣服是怎么回事，但却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看司俏的表情，他猜到，大概是又谈崩了。这两个人，唉。张阿姨笑容开阔的递上水杯和药：“司小姐，又该吃药了。”

司俏坐在床沿，看着那张笑脸，冷不防就想起杜凌天和白绫来。不知怎么的，就有了些怒意。肖安然走过来问她：“你怎么不在床上好好躺着，出去做什么？”

司俏谁也不看，眼神里空荡荡一片，她将衣服往边上一放后，接过张阿姨手中的药，朝门口的方向示意了一下，说：“阿姨你先出去一下吧，我有事跟安然说。”

张阿姨怔了怔，没说什么，放下水杯就出去了。肖安然看她这样有些不对劲，难不成不仅是谈崩了，还又新增了什么仇怨？他难得凛起一张脸走过来，“怎么了？”

司俏依旧没抬眼，情绪消沉：“那个张阿姨，请走吧，我不需要。”

肖安然蹙眉，指了指她那只受伤的手：“你确定你不需要？”

她头一抬，眼里有些凉意：“谁都可以，就她不成！”

因为不想再接触任何与他有关的人和事！肖安然算是看明白了些：“因为是他给找的？我说，你俩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司俏晃了晃脑袋，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总之就是不想看见他，不想听见他，不想提起这么一个人。肖安然有些迷茫了，“你这是不想说啊？还是不知道？”

她掀开被子，小心翼翼的护着那只手，躺了下去，眼里依旧什么内容也没有。“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总之以后不要再提他了，来了我也不见。”

说完就闭上了眼睛，也不知道是真睡了，还是根本睡不着。白绫坐在副驾驶上，看着低气压的杜凌天，心里还在窃喜。刚才她本想假意从楼梯上摔下来，好弄出点伤痛，顺势就住到司俏隔壁去。她始终认为，司俏能付出的苦肉计，她白绫也照样可以，并且比她更狠。可没想到的是，杜凌天身手太快，直接就扶住了她，还趁机能靠在他怀里楷了一把油。不过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她余光瞥见，楼梯口那失望的神情和潸然的目光，是她所有喜悦的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