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皇登基后的第三个月,朝中的风雪还是吹到了远在江州驻守边关的苏家。跨过九岭就是辽国的国都苍梧,这里的气候并不如大陈宁州那样四季分明。常年风雪的苦寒之地,苏阳一待就是三年。军营内正在练兵,远远望去,九岭的山脉像一条银色的巨龙将大陈与东辽隔开。走进帅帐只见一袭身穿天青色长衫,袖口束起处绣有几朵白梅,发丝高扎犹如马尾般顺滑的背影,只是这背影中多了些同龄女子没有的洒脱不羁。“将军,刚收到苏老将军的飞鸽传书”大帐内,一身穿着玄色长袍的男子拱手向眼前正在翻找书籍的人回禀道“我爹?”
眼前的人转身询问后接过传书。坐在椅上看到内容后白皙英气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清透的眼眸中微微发亮,开口说道“元清,我要回趟宁州,你与飞音留在军营,新皇刚登基不久,为防辽国趁机骚扰我国边境,若有变故一切由你定夺”“是,属下遵命”元清听完命令,拱手领命“将军,您一人回去么?路途遥远,还是让飞音跟着您吧”元清面露担忧的说道,苏阳摇了摇头说道“万一敌军来犯,你与飞音相互有个照应,我一人回去便可”苏阳将飞鸽传书烧尽,抬头看向元清,似是在等他的回答“是”元清恍惚片刻应声道,苏阳看着没有异议的元清,起身披上雪白色的大氅,拿起佩剑走出帅帐。集合将士后,苏阳望着台下与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们,眼中充斥着对这个国家的期许。雪白色的大氅随着风轻轻摇摆,白色的狐狸毛裹着脖子更显小巧,谁也不会想到,这样的女子在战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成为了无法攻克的难题。“元清、飞音听令”“属下在”“皇上有旨,宣本将回朝议事,我不在军中期间,一切军务由你们二人共同处理,若有不服从者,军规处置”苏阳的声音并不大,却传遍了整个军营,浑然天成的气魄震慑着所有人“是,将军”“谨遵军令,谨遵军令”将士们回应着刚刚将军说过的话。苏阳走进马厩牵出自己的战马,抓住缰绳翻身上马“驾”随着一声令下,骏马飞奔而出,黑色的鬃毛在风中飞舞,与白色的大氅相比格外亮眼。一连二十余日的奔波,苏阳来到了江州与宁州的交界处,跨过前面的无定河看向三年未归的故土。牵马走过城门,一条南北方向的街道,填满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布满林立的商铺,百姓在琳琅满目的货物前挑挑拣拣。“北望阁”苏阳走到一酒楼前停步,喃喃说道迈步走进酒楼,望着共有四层。一层都是散桌,二层是雅间,三四层是客官住店的雅房,房门上挂有房名,四根大红色的圆柱立在酒楼四个角,给人的整个感观质朴大气却不失华丽,吃饭住店的人不少,人来人往让苏阳感受到了久违的烟火气“姑娘打尖还是住店?”
小二望着气质不凡的苏阳问道“住店,找个安静的房间”“好嘞,姑娘这边请”说着便将苏阳带至四层的最后一间房苏阳推门进了房间,中间靠窗放着一张梨花木所制的长榻,上面摆放着一个小桌子,左侧是书案,右侧是绣有孔雀图案的屏风,后面的床两侧还系有青色的雪月纱,价值不菲。不由的让苏阳赞叹这家酒楼老板的品味,转身便躺在床上,头枕在双手上,感受着许久未回的家乡,陌生又熟悉。‘吱..’被推开的窗户声响起,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苏阳突然睁开双眼。这时的屋内一片漆黑,凭借敏锐反应的苏阳翻身轻起,一道黑影越过长榻跌跌撞撞的向床边走来“什么人”苏阳低沉说道,听到声音后的黑影突然出手想要抓住苏阳的肩膀,苏阳一侧身反抓住来人的胳膊,想要擒住此人。不料一出力这人竟直直的向床上倒去,苏阳松手向后退去站稳。这时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苏阳转身走向桌前将蜡烛点亮,继而走到床前。苏阳望着眼前失血过多昏过去的陌生男子,检查一番后将男子身上的刀伤简单做了包扎,只听到男子的轻声唤到“水”“你是何人”苏阳警惕的望着男子说道话音刚落只见眼前的人缓缓睁开双眼,漆黑如深潭的眼底对上苏阳的视线,因失血而微白的薄唇微微开口“你胆子很大,不怕我杀了你?”
略显沙哑却充满磁性的声音带着丝丝寒意,脸色微白两鬓的头发散落了下来。苏阳没有理会眼前这个陌生男人的威胁,而是转身走向桌前倒了一杯水“你还是先担心自己吧”苏阳话音刚落就听到闷哼的声音。此时的陌生男人挣扎起身,半坐着靠在床边。苏阳伸手将水放在男人嘴边,看着他喝完,回头放水杯的功夫,转身再去看他,竟然睡着了。苏阳眉头微微紧蹙,似是被这来历不明的男人打扰了回到家乡的好心情。折腾了半宿的苏阳已经困的睁不开眼睛,将窗边长榻上的小桌子移开躺了上去。约莫着睡了有一个时辰,苏阳被一阵咳嗽声吵醒,无奈起身向床边走去。方才慌乱中没有仔细观察过眼前的男人,在忽闪不定的烛光下,看见他被苏阳包扎好未穿衣服的上半身,身材不似常年练武的男人那般粗犷,皮肤甚至比女子的还要细腻几分。右侧脸颊紧挨着嘴角处有一道浅浅的陈年疤痕,狭长的双眼轻闭,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紧抿的双唇不难感受到他此时有多难受。苏阳上前想要将他放平躺在床上睡的舒服些。刚伸手抚上他的肩膀就被一只手紧紧抓住,苏阳想要抽手,不料他突然睁开眼睛露出寒光,一把将苏阳扯到床里翻身而上,两手将苏阳的手摁住,身子半撑着,苏阳并未像寻常女儿家惊呼出声,而是盯着在她身前的男人伸腿向他的下半身攻去,男子好像知道她要做什么,一个翻身将自己和苏阳调换了下位置,而此时的苏阳双手被他抓着使不上力,只能任由自己摔在他身上。此时的两人有些发懵,平躺在床上的男人感受到胸膛的一阵柔软后,嘴角微微勾起,故作一副流氓模样。加上额头因受伤流出的汗珠,此时的屋内多了一丝诡异的暧昧,苏阳已经阴沉的脸上不由的涂上一抹红晕,颇有种恼羞成怒的味道。“你找死”苏阳阴沉的说道“死在温柔乡里也算值得”男子言语轻佻,而眉间与眼底透出的冷意让人不寒而栗,随即伸手覆在苏阳的腰上,在苏阳还未故技重施伸腿时,便将苏阳从身上推下,捂着已经微微渗血的胸口。轻轻闭上眼口气清冷却不失诚恳的说道“在下无意冒犯,我被人追杀至此,感谢姑娘救命之恩”“罢了,懒得与你计较,你这刀伤只差一寸便有性命之忧,我身上所带的药不多,能不能逢凶化吉且看你造化吧”苏阳说着走到了长榻前,心里恼怒自己为何要去床前去看他。男子听着苏阳的声音又陷入了昏迷,而此时的苏阳再无睡意,望着天微微泛白,吹灭蜡烛起身走出房门。“姑娘可是要吃早饭?”
小二看见从房间下来却未拿包袱的苏阳,上前问道“我随处逛逛,附近可有药房?”
“出了咱们酒楼向南走,顶头处靠西有一家”小二回道“多谢,你准备些吃的,不用送进房里,我回来自己拿”苏阳说完转身走出酒楼,街道上的人并没有多少,倒是有几家早早出摊卖早饭的,大陈这些年被先皇治理的一片繁盛,就是不知这新皇即位后,百姓是否能一如既往的安稳生活。想着便走到了店小二说的药铺,看样子也是刚刚开门,苏阳买了些治疗刀伤外敷的药粉后原路返回“姑娘,乞巧节要到了,买点巧酥吃吧”苏阳被街边摆摊的阿婆叫卖声吸引过去,站在摊位前看见各式各样的酥糖,微微笑道“阿婆这么早就出摊了”“明儿就是乞巧节,我早些卖完还要帮我姑娘卖莲花灯,姑娘可有意中人?买灯祈福的话午饭过后就在这个摊位,我家的灯好看还便宜”阿婆忙说道“我买些巧酥,劳烦阿婆每个样子的都包一个”“不麻烦不麻烦,姑娘长的真俊”阿婆一边打包一边说道苏阳微笑付了钱向酒楼走去,一进酒楼就看到几张陌生面孔,来者不善的看了苏阳一眼,看样子都是练家子的。苏阳轻瞟一眼几人随身携带的佩刀,不由的想起昨夜自己救的陌生男人,随即径直走向柜台,吩咐小二熬一碗粥送到房间。转身将已经准备好的饭菜端上楼去,走到房门口停下,向下望了一眼,看见那些人的眼神没有跟随她,苏阳这才推门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