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层小楼前面的小园林，大概有一两百平方大，中间有一个水池，水池中间是灰黑假山石。石间不断有清水流出来。落水打到底下的石头上，溅到了旁边的绿植，惊动了水下的斑斓鱼群。丁丁在水池转了一圈后，穿过了园林。老何的卫兵小李跟在后面。在经过园林旁边的那栋高楼前时，丁丁看见一个身穿院服的男人正蹲在地上画着什么。她好奇地走了过去。那个男人看上去快六十岁了，头发盖着耳朵，黑色只有稀疏一些。花白的胡子也很久没修。那套院服比他脸上的皮肤还皱。身上似乎有一股泥水的气味，混合着积年的体味。这股味道对嗅觉灵敏的丁丁来说，简直是深水炸弹。她又不想过去了。但地上那片用粉笔写成的演算，让她抵住了味道的冲击。卫兵小李过来低声对丁丁说：“走吧，他脑子有点那个。前晚还满身泥土，不知去哪里滚泥地去了。”

他用手指指一下自己的脑子。“看他身上穿的是疗养院的衣服，他也是干部？”

丁丁问。小李说：“嗯，他是航天专家，到外星做过任务的。”

“那脑子出了什么问题？脑癌？”

小李摇摇说：“不是，我听说是精神有问题。以前是在宁省那边疗养的，四年前逃到这边的，跟他的老伙伴们。”

“飞越疯人院？为何说他精神有问题？”

“他说他见到外星人了，但同行的宇航员还有所有的设备记录都表明没有。太空那地方太空了，容易让人产生幻觉。他可能太想遇见外星人吧。”

小李说出了他的见解。丁丁若有所思。她蹲在老头的边上，指着前面不远处的演算，说：“老爷子，这里的计算有点问题。”

老头用那浑浊的眼睛看了一下丁丁，脑中似乎有什么触动。又回看丁丁所指之处，思考着。丁丁说：“这样算，曲度会有偏差的。”

“这样算偏差是最小的了，这里没有实解的。”

老头说。丁丁捡起另一个粉笔头，在那处的边上写着，说：“你看这样行不行。”

她只写了三行，老头就叫起来：“精彩，我怎么没想到呢？灯下黑啊。”

他沿着的丁丁的三行算法，又继续演算起来。丁丁问：“老爷子，他们说你是疯子。”

“嗯，某个角度来看确实疯了。”

“那你为何而疯的。”

“为自己的无知。”

“此话怎讲？”

“地球人由外星而来，并不是猩猩进化而来的。”

这个答案让丁丁很意外，航天专家的专长不是应该在天文物理方面吗？怎么研究起生物进化了。“这话又怎么解？”

“我见到的那几个外星人跟我们并无二致区别，我感觉还是同源的。”

老头停下了手，认真地回答。“你这样说实话，怪不得别人说你是疯子。老爷子你想过没，为何宇航员和机器都没有发现那几个外星人？”

老头摇摇头，说：“不知道，这么多年也没想明白。”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有五六年了吧。”

“老爷子别想太多，可能仅仅是因为你有老花眼而已。”

老头愣了，问：“真这么简单？”

“有时候事情就是那么简单。火箭飞船你会做吧？”

老头点点头说：“大体的都会。”

“那当你知道燃料跟加速度的关系，飞天是不是就变得简单了？”

“好像是那么个理。”

“那就是了，所以别想太复杂。如果你是错的，那正确答案后面也会出来的。”

旁边的听得一脸蒙的小李，觉得最后这句纯粹就是唬弄人的。这时，苏青蔓、孙圣军和陈院士过来了。“丁丁，你不是去复检了吗？蹲在那里做什么？”

苏青蔓问。“就过去了，跟老爷子学习一下嘛。”

丁丁回答了苏青蔓后，对老头说：“老爷子，我叫螺钉，很高兴认识你。”

她伸出了右手。老头在衣服蹭了蹭粉笔屑，跟丁丁握手，说：“你好，李国宇，感觉我们还会见面的。”

丁丁轻轻地笑了一下，说：“我去体检了，再见。”

“再见。”

老头又低头继续他的演算。苏青蔓三人跟上丁丁的脚步。丁丁自言自语地说：“他说的会是真的吗？”

孙圣军说：“那就不清楚了，可当年国内数一数二的航天专家，而且是唯一去过外星的专家。可惜了，若不是病了，华国现在可能进行太空旅游了。”

苏青蔓随后就问：“他什么病？看上去挺精神的。”

“对，就是很精神的精神病。”

大圣说。丁丁却说：“许多时候人类碰到理解不了的事情时，就说别人有精神病。”

三人听了这话，都在想他们以属于自己的含义。迈进军医院大门，苏青蔓篱放弃了思考。她跟丁丁说：“明天可能就要回广市了，你学校的校长要见你。”

孙圣军说：“钉姐，是不是做了坏事，被校长批评。”

“别烧到我这边，你先管好你自己，预约注册结婚了吗？”

丁丁说。孙圣军一脸囧。旁边的陈院士呵呵地笑着。老孙说：“你怎么猜到的？”

“双方家长都见了，两个也不小了。明天就要离开，不注册难道等下次回来吗？”

苏青蔓也哈哈地笑起来，这丫头什么时候都能让人吃瘪。他们进楼不久后，蹲着的老头头痛欲裂。抱着头滚了两圈，晕死过去了。……二楼何司令的房间内，苏青蔓父母和孙夫人正商量着今晚饭席的菜式。因为这算是一个定婚宴，菜式要传统些正式些。老何跟老孙站在楼道口的窗前，看着外面的小园林，抽着烟。老何说：“我一直有一个疑问，老米的外星飞船上来了三个外星人，可为什么我们这艘却一个没看到。如果有，那么去了哪里呢？”

老孙吐了口烟，说：“也许在森林里过着原始人的生活。”

老何说：“这样还好，我最怕的是他混进了人民当中了。怎样也觉得这是个定时炸弹。”

“如果他能在人群里正常生活，那就证明他跟我们地球人没什么分别了。既然没分别，那就包容些，把他当作同志就行了。”

“老孙，你啥时候心那么大了？”

老孙说：“年纪大了，也就看开了。”

老何说：“非常我族类，始终担心啊。我们对他一无所知。”

老孙说：“看那飞船的规模，顶多就来了十多人。根据那三个外星人来看，他们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这就可以看出他们并不能翻起多大的浪。就算是老米在阿三那里的基地被突破了，也就是一个军事设施而已。也就是说他们不会影响大局。”

老何皱着眉说：“怕是怕他们陆续送人过来。就凭他们的飞船就知道他们比地球的科技水平要高了。”

“所以这事要引起重视，你最好到军区总部走一趟，以防他们不够重视。”

老何点点头，深吸了一口烟，眯着眼睛，感受着肺里的刺激。老孙说：“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为什么陨灾下只有一个婴儿活下来了？”

老何忽然瞪大眼睛，说：“你的意思是丁丁是外星人？”

“不好说，但这事有些巧了，而且这娃娃一切都透露着神怪。”

老何摇摇头说：“应该不可能，听大圣说，那时候丁丁爬都不会，能开宇宙飞船？而且她是被她家的大狗救出来的。”

老孙想想，也有道理。两人都沉默地抽着烟。下面水池里的鱼群不断搅动着池水，阵阵水花散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