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丽英一直送到村口，才依依不舍地停下来。“妈，有什么事的话你去找丁婆婆商量，”叶春妮还不忘嘱咐一句：“丁婆婆能给你拿主意。”

在出发前，叶春妮还特意提了满满两袋的蜜饯给丁婆婆，换来老人家不耐烦的一句和你们做邻居，忙死老太婆了。梁丽英点头，又叫了声春艳，“你刚学会骑自行车，慢着点，别摔了。”

叶春妮跨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笑嘻嘻的：“没事，大姐骑得可好呢。”

她这段时间还忙着做一件事——教会大姐骑自行车。一开始大姐看着这两个轮子的车直摇头，说自己很笨的，学不会，还是走路算了。叶春妮反问一句：离婚你都敢了，骑个车子怎么就不行了呢？而且现在不学自行车，以后的摩托车呢？小车呢？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交通工具改朝换代的节奏将会来得有多么猛烈。反正在她的激将法下，叶春艳硬着头皮开始学。头头那两日，骑得东歪西倒，好不容易能蹬转轮子了，叶春妮又要坐上去，两姐妹结结实实摔了好几次，叶春艳才越骑越好。“妈，你放心。”

或许是学晓了一样自己认为很困难的东西，叶春艳的脸上绽放出属于她这个年龄的年轻自信光芒，这才是23岁的女人应该有的表情，而不是以前那样，灰茫茫的眼神，认命的神态。“我不会再把小妹摔了的。”

学车时都摔了那么多次，要是学会了还摔，就太说不过去了。“走了。”

叶春妮看一眼腕表：“再唠叨下去，我就赶不上汽车了。”

教会大姐骑车，有一个大好处，以后她出远门都可以让大姐骑车搭她去汽车站。而不用自己骑车去，还要把自行车留在车站里风吹日晒几日。叶春艳应了声好咧，自行车迎着刚冒出尖儿的朝阳出发。“记得平安回来！”

梁丽英一边挥手一边追了两步：“春妮，我们在家里等你！春艳啊，你骑慢点！”

叶春妮终于坐上开往羊城的汽车。她买的刚好是靠近车窗的位置，叶春艳在车窗外面不停张嘴对她说话。隔着车窗，周围又吵杂，其实叶春妮听不太懂她在说什么，只隐约听到小心，要早点回家。叶春妮嗯嗯地点头，汽车缓缓发动，她挥手做着回去的动作，“大姐，你快回去吧。”

叶春艳脸上有些着急地追着汽车跑了好几步，双手拢在嘴边做着喇叭状，大声喊道：“小妹，我刚才忘了告诉你，你的二哥人好像就在羊城上面！你要见到他了，一定要带他一起回家啊！”

“大姐，我知道了，你别像妈那么唠叨，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

--从县城坐车去明洲市已经很让人难受了，更别说是坐11个小时的车去羊城。现在的汽车还没有空调，幸好叶春妮是坐在车窗旁边的位置，能打开窗子透气。然后，问题又来了。省道和乡道很多还没有水泥路的，只有黄泥路，车窗一打开，汽车轮子辗起来的黄土漫天飞扬，迎面扑来，一个呼吸就能吃到满嘴的沙子。呸呸呸。叶春妮连忙把车窗拉起来，只敢打开一条缝。“闭眼睡觉，”倏然，她的身边响起一道陌生的声音：“睡着了就不会晕车难受。”

叶春妮循声望过去。原来是坐在她身边座位的一位中年妇女。这人上车后叶春妮就留意到她了的，不单是因为这个女人坐在她身边，最主要的是从坐下来后，这女人便拿出一本厚厚的书细心翻看，和车里乱糟糟的场景看起来一点儿也不搭。叶春妮在她身边坐了大半个小时，就没有见她的视线离开过书本。大概是自己开窗、关窗的动作影响到别人了，才换来一句话。想到这里，叶春妮说了声抱歉。中年妇女抬起头，微微对她点了点。她这才看清楚，这中年妇女的容貌还蛮好看的，和这个时代香港那边的影星有些相像，都带有一种大气明艳的长相。这人还是和她一样从高凉县城坐车去羊城的，在一个小县城里能长出这样一个美貌的女人真的很难得。而且……叶春妮拧了下眉心，她很确定自己并没有见过这个女人，可为什么总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难不成是前身的时候见过残留下来的记忆？算了，不多想了。在汽车的一路颠簸中，她尝试地闭上眼睛。其实根本没法睡着，一来自己身上带着一大笔钱，警惕性非常高；二来她在路途中从来睡不着觉，以前每次出差坐车、坐飞机都睡不着，全是靠连续喝咖啡硬扛下去的。现在没有咖啡，她只能靠假寐忍受车里难闻的味道。汽车在时不时的颠簸中驶过一段又一段的路，到了中午的时候，她拿出妈妈给准备的鸡蛋馒头，就着水壶随便吃喝了一点。不经意余光一转，看到坐在自己身边的女人也拿出了一个馒头，和她的大大咧咧不同，这女人是用一方素雅的手帕盛着馒头，然后很优雅地慢慢撕着吃。叶春妮只扫了一眼，便别开视线，否则一直盯着人看多丢脸。虽然看美人吃东西是真的挺赏心悦目。吃完后，叶春妮继续假寐。汽车又开了一个多小时，忽然听到司机大嚷了一声：“前面到渡口准备上船，你们谁要去解决方便的赶紧去。坐船要两个多小时，在船上不好去！”

很快，汽车停下来，车里的人一拥而下，朝着临时停靠点的卫生间奔了过去。叶春妮也想去卫生间，不过她不想和太多人挤，下车后在空地上在行转了几圈，伸展一下手脚，坐得久的车，屁股都快要坐麻了。直到洗手间那边不再有那么多人，她才慢悠悠地走过去。叶春妮解决后，回到车上。司机站在车门前扯开嗓门子大叫：“还有谁没有上车的！快点，要走了，落下的人可不管回头接！”

司机连续叫了好几遍，又回头瞅了一眼差不多坐满了的车子，大手一挥：“走了。”

叶春妮正要继续假寐，忽然，她一下子坐直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