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春妮从辅导班出来后，骑着自行车一口气赶到了医院。她停好车往病房的方向走去，抬头看到正提着饭篮子，匆匆走在前面的孙国强。“孙采购。”

叶春妮叫了一声。孙国强停下脚步，回头看见她：“叶老师，你这么早就过来了？”

叶春妮快步走上去，和他一起往孙健的病房走去，望了一眼他，脸上胡子长了出来，眼窝深陷的，一看就是没睡好。“孙健的情况怎么样了？”

叶春妮问道：“昨晚后来没出啥事吧？”

“小健在后半夜的时候醒了一次，闹肚子醒的。”

提起儿子，孙国强还是一脸的内疚责备，“我和他妈又连夜叫来医生，强行喂了药，他才好了点儿。但是整个过程中，小健半个字也没和我们说，神情也是木木的，问什么也没有反应，唉！”

说到最后，孙国强重重叹了口气。经过昨晚闹的那一出，孙国强知道，儿子这是怨上他们了。“闹肚子？”

叶春妮轻轻啊了声，“好端端的为什么会闹肚子？”

“额，是、是因为……”再次提起这件事，孙国强还是有点无地自容的感觉，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小声说出来：“昨晚我们给他强行灌下去的符水不卫生。”

后半夜闹肚子后，他也把情况给医生说了，被骂了个狗血淋头，说他城里职工也相信封建迷信那一套，几乎害了孩子的命。什么？符水！一瞬间叶春妮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确认了两遍才知道自己没有听错。但是看着孙国强脑袋低垂的模样，她也实在不好再责备，憋到最后只能说了一句：“孙采购，下次你别冲动了。”

“不会有下次了。”

孙国强连连摆手，一次都够他后悔不迭了，哪里还敢有下次？“小叶同志，你看。”

他把手里的饭篮子提起来，“我一大早回家煮了很浓稠的白粥，让小健吃了清肠胃。医生说，他目前的胃口不行，也只能吃清淡的。”

两人边走边说，眼看快到病房门口，忽然里面发出一声天崩地裂般的惊呼声。这声音来得突然，音调又尖锐，别说他们两人了，附近的医生和其他病人也被吓了一跳，纷纷探头出来看。出事了？叶春妮和孙国强对看一眼，随即不约而同地加快脚步。还没走两步，从病房里蹿跑出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慌慌张张地往前冲，嘴里还发出听不明白的怪音。孙国强眼明手快，一把截住那个女人，大声问道：“小健妈，你在干什么？”

原来这个冲出来的女人正是孙大嫂。孙大嫂此刻早已是六神无主的模样，听到孙国强的声音，她才稍微回过一点神，可双眼还是焦乱的、急躁的，不住地用力想往前冲。孙国强差点抓不稳她。“孙大嫂，”叶春妮也赶紧帮忙拉住她，“是不是孙健又闹肚子了？”

“不、不是！”

孙大嫂一边想往前冲出去，一边扯着嗓子哑声哭道：“是小、小健他不见了！”

--孙健不见了。一句话掀起轩然大波。“你说啥？！”

孙国强手里的饭篮子砰地掉到地板上，里面的白粥流出来一地。他下意识往前冲过去，一直冲到病房门前，双手撑着门框，看到里面的情形，眼珠子都要瞪出来。病床上空空的，只有翻乱的枕头和扔到地上的白色床单，哪里有孙健的身影？孙国强不死心，冲了进去，砰砰啪啪地翻看了卫生间、床底，找了半天，只差没把地板也掀起来，仍是没有见到孙健。儿子是真的不见了。孙国强的脸色瞬间苍白，猛地折返回头，双手楸起妻子的衣领子，用尽全身力气吼道：“你把话说清楚，别抽抽噎噎的！小健怎么会不见了呢？我早上回去的时候他不是还好好地躺在病床上吗？怎么才过了一个多小时，人就不见了呢？你别抖了，你说啊！”

孙大嫂被他一顿吼，整个人哆嗦得更厉害。叶春妮一直在安抚孙大嫂的情绪，一看这不行，孙大嫂的精神状态眼看是接近崩溃了的，再被孙国强吼下去，啥也问不出来。想到这里，她连忙把孙大嫂从孙国强的手里拉过来，“孙采购，你别急，让我来问吧。”

孙国强此时其实和妻子一样，也是六神无主的。听到叶春妮冷静的嗓音，他勉强压下满腔的急躁，勉强点了点头。“孙大嫂，”叶春妮一边轻抚着孙大嫂的背，一边柔声问道：“你别急，别哭。你仔细想想，孙健是什么时候不见的？说得越清楚越好，这样我们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他。”

她又安抚了好一会儿，孙大嫂的身体才没那么抖，可话还是说不利索，张着嘴巴尝试了好几遍，才把完整的一句话说完。“我、我也不知道。早上孩子爸回家熬粥后，我给小健喂了点水，然后看着他睡下的。”

孙大嫂努力回想：“中途我去了一趟卫生间，出、出来后，已经发现床上没了人。”

她当下是心慌意乱，和孙国强刚才做的事情一样，也是把病房翻找了一大遍。“我都没找到他。”

说到这里，孙大嫂又开始凶猛地掉眼泪，“小健突然就不见了。他……”或许是已经全部失去了理智，孙大嫂不由自主又想到九婆说过的话，忍不住脱口哭道：“一定是驱邪没有驱干净，那些个脏东西来带走我的儿子了！”

“放屁！”

孙国强本来已经是急怒上火，听到妻子又提起他们昨晚做过的糊涂事，指着妻子厉声大喝，“你到现在还相信那些鬼鬼怪怪的事情！就是那些东西害了儿子的！你找来的那个九婆，昨天晚上事情败露后，她还敢出现吗？她早就在混乱的时候偷偷溜走了！”

还把家里搞得一塌糊涂！孙国强也是今天早上回家熬粥，打开孙健房间的窗子，看到整间房乌烟瘴气的样子。但是更气人的是，九婆还把那只大公鸡也偷走了！他本来想着妻子也不好过，才忍着没说，结果这婆娘到现在还冥顽不灵，真是气死他了！“你们都别吵了。”

叶春妮一句话让两人安静下来，“现在是要想办法找到孙健，而不是听你们争论对错。”